第7章 國家與民族;平等與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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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將鎮國公府的朱漆大門染成琥珀色,簷角的銅鈴在穿堂風中發出細碎嗚咽。鄭清璿跟著母親跨過門檻時,青磚上斑駁的樹影正隨著西斜的日頭緩緩遊走,仿佛無數條蜷縮的蛇。
隻見正廳檀木門後傳來茶盞重重磕在案幾上的悶響。鄭宇铖攥著鎏金茶托的指節泛白,蟒紋補服下擺垂落在太師椅扶手上。他額角青筋隨著呼吸突突跳動,見妻兒進來,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冷哼:"剛剛趙夫人來過了,說你打了她家兒子。"
跟在李婉清的鄭清璿渾身一僵。他垂眸望著母親裙裾上繡的並蒂蓮,金線在暮色裏忽明忽暗。這個穿著靛藍直裰的少年,掌心還殘留著下午扔泥巴時的潮濕觸感,此刻卻覺得後頸沁出冷汗。
"是今天的事情嗎?"
窗外的晚風變得尖銳,卷著簷角銅鈴撞出刺耳的亂響。
鄭宇铖霍然起身,檀木椅腿在青磚地上劃出刺啦聲響。李婉清像護崽的母豹般迅速將兒子擋在身後,鬢邊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劇烈晃動:"你個大老爺們還鎮國公呢,隻會欺負個孩子,要動手你怎麽不打你老婆呢?" 她將鄭清璿護到懷裏溫熱的手掌輕輕拍著鄭清璿顫抖的脊背,帶著淡淡龍涎香的氣息裹住他:"璿兒,別怕。媽媽今天支持你..."
鄭清璿在母親懷裏艱難地側過臉,看見父親漲成豬肝色的臉。記憶突然不受控地閃回前世:曆史課本上南京城的硝煙,抗日神劇裏猙獰的軍刀,還有曆史老師拍著講台說 "落後就要挨打" 時臉上的表情。
"其實今天..." 他掙開母親的懷抱,衣料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鄭宇铖的臉色在暮色中變幻如走馬燈。窗外的夕陽不知何時沉了下去,簷角銅鈴漸漸歸於沉寂,唯有牆上掛著的《平倭圖》裏,戚家軍的旌旗還在暮色中獵獵作響。當鄭清璿說到 "每個人生來自由" 時,他看見父親的蟒紋補服突然劇烈顫抖。
"可無論如何..." 鄭宇铖的聲音像生鏽的鎖鏈,"你也不能因為一個倭人就去欺負自己的大明同胞。" 這句話在空蕩蕩的正廳裏回蕩,驚起梁間棲息的燕雀。鄭清璿望著父親眼底晃動的燭影,突然想起前世看過的紀錄片 —— 那些跪在靖國神社前的日本政客,他們的眼神也是這樣固執而冰冷。
鄭清璿接受不了這樣的父親,他不認為這樣是對的。"父親,您..."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每一個明人都是這樣覺得的嗎?"
這句話倒不像是鄭清璿在問鄭宇铖,倒是有幾分像是在問他自己。記憶裏兩個時空的畫麵瘋狂重疊: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的萬人坑,此刻學堂裏被孤立的倭人孩子,還有曆史書裏那句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如果是的話,我不認為大明的做法是正確的。每個人生來自由,不會因為他體內留著的血來決定他這個人是否低賤。如果未來大明收複了國土,我們是不是要殺光所有滿人?製造一場大屠殺來讓我們的內心獲得安寧,讓我們所有人覺得滿人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樣的話我們和江北的滿人八旗有什麽區別?這樣的‘社會達爾文’主義我認為不是對的。”
“這二百多年以來,倭人從來沒有認為大明是他們也是我們的國家,他們也沒有義務為大明流幹他們的血,他們隻是覺得反正無論是幕府還是天皇,誰來統治都是一樣的,無非就是換了個交稅的人罷了。這真的對嗎?”
"爸爸,在你眼中,大明究竟代表著什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刺破寂靜。月光爬上鄭宇铖手中的茶托,鎏金花紋在陰影裏扭曲成猙獰的獸首。李婉清輕輕按住兒子發顫的肩膀,卻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 —— 此刻的鄭清璿,更像是在和前世的自己對話。
他的第六感告訴他自己:這樣的大明就算是贏了未來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也絕不可能收複失地,更不可能將神州民族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抱歉,是爸爸錯了。”
這個房間陷入了死一般寂靜,這樣大約過去了三四分鍾後鄭宇铖開口打斷了這死一般的寂靜。鄭宇铖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他走到窗前,月光勾勒出他寬厚卻佝僂的背影,在牆上投下巨大的陰影。鄭清璿望著那個影子,突然想起曆史課本裏南京城牆上的彈孔 —— 原來所有的時代,都在重複著相似的傷痕。
“大明,是我的祖國,它代表著希望,代表著我們不用受到滿清的壓迫,不用像江北人一樣剃發易服,更不用像豬玀一樣被圈養。”說道這裏鄭宇铖捏緊了雙拳,“大明,代表著神州民族的希望,正是有了大明我們才能在那群長毛怪麵前挺直腰杆子,才能在歐洲那群隨時可以拋棄我們的“盟友”麵前站直身子驕傲的說我們來自東方。”
“可如今,大明之於倭人與滿清之於漢人有什麽區別?我們不一樣把倭人當做是豬玀,就像是滿清對待漢人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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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都是一樣的。”鄭宇铖長歎一口氣隨後發出一聲感歎,他感覺站在他麵前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年長於自己的大人,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但轉念一想當年在應天府和李婉清關係好的幾個公子哥好像也沒有這麽聰明。
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種太過於優秀?那要不然和婉清再生一個?
鄭宇铖的腦中飄出了這樣荒誕的想法。
“可是我們必須前進,這不是去不去做的問題,也不是仇恨不仇恨的問題。”鄭宇铖看向了鄭清璿的小臉嚴肅說道,“無論你是否愛著這個國家,你都必須清楚一點,正是因為這個國家你才有現在的生活,你才能安穩的生活在這裏。”
鄭清璿默默地聽著父親的話,他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種超越年齡的深沉。他輕輕地咬了咬下唇,似乎在權衡著什麽。他非常明白自己父母的話,畢竟有些時候犧牲是必要的,那麽前進路上的墊腳石就有人必須要死。
無論是封建主義還是資本主義都是壓榨人民,隻不過是哪一邊壓榨得更狠的區別罷了。
"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鄭清璿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可是,如果我們隻是為了國家的利益就可以隨意踐踏他人的尊嚴,那麽我們和那些侵略者又有什麽區別呢?"
“如果我們的幸福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那麽這份幸福歸根結底到底能不能被稱之為幸福?”
鄭宇铖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問出這樣尖銳的問題。房間裏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李婉清看著兒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自豪。她輕輕地走到鄭清璿身邊,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
鄭宇铖深吸一口氣,眉頭緊鎖。他站起身,緩緩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繁華的街景。房間裏的沉默震耳欲聾。
"清璿,你說得對。"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但世界並非非黑即白。我們追求的不是成為侵略者,而是在這複雜的世界中求得生存與發展。"
鄭清璿眨了眨眼,似乎沒料到父親會這樣回應。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李婉清的手掌再次覆上兒子的後背,這次鄭清璿沒有躲開。母親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滲進來,混著龍涎香的氣息,讓他想起前世外婆熬的薑茶。窗外的櫻花還在落,簷角銅鈴又開始輕響。
李婉清柔聲道:"清璿,你的想法很珍貴。但請記住,現實往往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殘酷,更多的時候你需要的不隻是一顆仁慈的心還有能夠保護這顆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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