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越想越生氣，但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這股怒氣。畢竟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肚子裏還有一個小生命呢。她可不願意因為一時的衝動，讓孩子受到任何影響。
    於是，林琳咬了咬牙，決定忍下這口氣，不跟冷海洋計較。她轉過身去，準備去推自己的自行車。
    冷海洋看到林琳竟然完全無視他，連頭都不回一下，這讓他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挑戰。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待遇，尤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說你了沒有！你能不能聽？”冷海洋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帶著明顯的怒意，厲聲說，“跟你說讓你騎車慢點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吧？那你以後別叫我！”
    林琳聽到冷海洋的怒吼，身體微微一顫，但她還是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朝自行車走去。
    冷海洋見狀，更加氣急敗壞。他瞪大眼睛，看著林琳徑直騎上自行車，然後飛快地駛出了醫院的大門。
    “你給我站住！”冷海洋怒不可遏，他立刻發動摩托車，如同一頭發怒的公牛一般，追著林琳而去。
    一路上，冷海洋不停地對著林琳大聲嚷嚷，繼續喋喋不休地教訓她。而林琳則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她心裏明白，冷海洋說的這些話，沒有一句是真正關心她的，全都是在埋怨她如何不聽話，如何自以為是，以及她如何不體諒他。
    林琳心中的怒火如火山一般噴湧而出，她再也無法抑製住內心的情緒，扯開嗓子大聲吼道：“你一直不停地埋怨我，難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嗎？難道是我自己想要懷孕的嗎？難道是我自己的孩子嗎？難道是我自己非要逞強騎自行車上下班的嗎？難道是我自己故意要害他流產的嗎？”
    她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憤怒，胸口劇烈起伏著，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滿都宣泄出來。
    “你現在不僅不來安慰我，不想辦法解決問題，就隻會一味地埋怨、埋怨！你怎麽就不埋怨一下你自己呢？怎麽就不埋怨一下你家呢？如果你們對我好一點，我會像現在這樣辛苦跑那麽遠住到娘家去嗎？我會天天上下班都這麽匆忙、這麽著急嗎？”
    林琳的話語像連珠炮一樣，不給冷海洋任何插嘴的機會。她的腳不停地蹬著自行車，速度越來越快，似乎想要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我以後再也不要叫你了！憑什麽呀？我不叫你叫誰呢？你可是和我結了婚的人，是我丈夫！是你讓我懷了孕！我為什麽不能叫你？你要是不當我的丈夫，看我還會不會叫你！”林琳的聲音越發顫抖著，她的雙眼充滿了怒火，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但她卻倔強地不肯讓它們流下來。
    一直跟著林琳的冷海洋被林琳一番話搶白得直瞪眼，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他又不甘心承認林琳說得對，那不等於自己說錯做錯了？
    冷海洋緊緊抿著嘴唇，眉頭緊緊絞在一起，斜著眼盯著林琳顧自往前去的身影，使勁擰了擰車把，加大油門，從旁邊的路呼嘯而過，梗著頭回派出所去了。
    這邊林琳一邊騎車一邊流淚，想想剛才冷海洋的話心裏就痛，再看看他頭也不回地呼嘯而去，覺得這個人冷漠得如同他的姓一樣，就是個冷血動物！你說不讓我叫你，行，我不叫你！
    去你媽的吧！我稀罕叫你？你要不適合我結了婚，我認識你是誰？林琳不禁在心裏爆了一句粗口，心裏憋悶地真想大罵冷海洋這個混賬東西一頓！可是那些話她現在真罵不出口，吸吸鼻子，然後悄悄擦擦眼淚，又騎著自行車回學校上班去了。
    不上班怎麽辦呀？不上班哪來的工資？不上班領導能願意嗎？現在的人都說那時候的人身體皮實，精神抗壓強，不如說其實那時候人們是真的無奈，為了生存隻有向現實低頭。
    林琳不上班想休息，除非有非常特殊的情況，比如醫生開出的臥床保胎假條。可是那是容易開的嗎？
    否則請事假，短時間扣錢扣得都受不了，請幾天，一個月的工資就沒了，剩下回來上班也是白上班。如果長時間請假的話，就丟了工作了，領導一氣之下能直接開除你。林琳是沒有不上班的底氣的，沒有人給她托底，心裏在無奈也得去上班，還得裝著很愉快的樣子。
    林琳回到學校後，先去校醫室給張健匯報了一聲情況。張健聽林琳說後，點點頭，還是不放心地又叮囑她：“我還是建議你不要騎自行車了。你家太遠。要不你就還住到你婆家。你爸不是也天天上班嗎？他一個男人沒什麽事，你也不用天天回去陪著。”
    林琳長久地住在娘家，舍近求遠，時間長了總會有人知道的。她於是編了個蹩腳的理由：娘沒了，家裏隻剩下爹自己孤單，作為閨女就搬回去一塊住，陪著爹。
    “嗯。行，好。那我就先走了。謝謝張醫生。”林琳不敢多停留，不知該怎麽應付，笨嘴拙舌生怕說漏什麽。加之自己剛和冷海洋爭吵過，情緒不好，勉強裝下來，十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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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琳告辭出來，回辦公室。一出來，她的臉馬上沒了笑容。哪能笑出來呀？自己這種情況還有什麽可高興的？剛才自己表麵在笑，心裏在哭，多扭曲呀！
    這時候的校園裏都在上課，沒有人走動。林琳情緒低落，悶悶不樂地回到辦公室。辦公室裏也沒有人，估計大家都去上課了。
    林琳長舒一口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渾身無力。她頭靠在椅背上，四仰八叉地麵朝天花板，呆愣愣地出神。
    肚子靜悄悄的，孩子似乎知道媽媽心情不好，此時安安靜靜不鬧騰。這都六個月了，每次按規定時間去做圍產保健時，醫生都會說：“胎兒小，但很健康。心跳有力。但你要加強營養，看你苗條的不像六七個月的孕媽媽。”
    林琳每次都尷尬地解釋自己暈吐嚴重。可醫生每次都會說：“那就讓你家人多給你變花樣做。這時候就是家人照顧你的時候！”
    每次聽到這些，林琳就在心裏苦笑。她也隻有苦笑，總不能告訴人家：我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婆家不管，丈夫自私。自己除了老爹還能靠誰？可爹一個男人，年齡也大了，能怎麽照顧自己？現在已經不錯了！
    唉，說白了，還是自己命不好。當初眼睛瞎了，光聽冷海洋那時的花言巧語就信了他，也不知道考察考察、打聽打聽，就這樣進了他家門。誰知就一進他家門一腳跌進了大火坑！
    從進他家門那一天到現在，林琳憧憬中的夫妻同枕共眠，每天恩愛雙雙把家還的情景很少出現。特別是後來，冷海洋越來越頻繁地不回羊莊把她一人扔在娘家生活，讓她心裏對婚姻的美好憧憬完全失望了。
    冷海洋扔下林琳的理由永遠是那個——睡不好覺！林琳在他身旁他睡得不舒服！他媽的！不舒服你結什麽婚？你結婚前怎麽不說同床共枕你不舒服？真不是個東西！
    林琳一想到這裏，不由得又爆了一句粗口。她自己都覺得吃驚，學會罵人了！看來，潑婦都是生活造就的。如果歲月靜好，生活順心，是誰不願意溫柔以待？林琳哪裏會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爆粗口？淑女變潑婦，都是人逼的！
    這時候，肚子裏的孩子又輕輕地在轉動。林琳驚喜地感覺到他在轉！她趕忙坐好，用手摸摸他，安撫他：“嗬嗬，小家夥。你在幹什麽？”
    回應她似的，肚子又動了動，微微地鼓起來一點鼓包。林琳笑著又摸摸他，心裏想象著孩子的模樣。
    這時，下課鈴響了。率先走進來的是教美術的黨老師。這是個50多歲的中年女教師，個子不高，一頭短白發梳得整整齊齊。她的皮膚也很白，皺紋很少。
    學校很多老教師，包括領導都不喜歡黨老師，說她性格古怪說話難聽，不和人打交道，不正常。但林琳和她相處了一個學期，感覺很好。
    黨老師就是一個老老實實教學，對工作認真負責，性格直爽，不會拐彎抹角的老師。是，她確實不像有些老師那麽會說話，圓滑世故，但她待人很真誠，所以幾個年輕老師對她評價反而不錯。
    林琳對黨老師很尊重很禮貌，黨老師也很喜歡林琳，說她質樸懂事，知道尊重人。林琳每次聽後都笑笑，覺得自己就是一普通人，沒有資格去看不起別人。互相尊重就是尊重自己。
    林琳和黨老師打招呼，黨老師笑眯眯地看著林琳，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林琳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黨老師為什麽這樣看自己，就問黨老師：“黨老師，我怎麽了？臉上有什麽？”說著，抹了一把臉，看看手，沒什麽呀？
    “你站起來，我看看你。”黨老師不回答，反而告訴林琳站好了。
    林琳聽話地站起來，又聽話地轉過去背對著黨老師，然後又順從地坐下來。
    “你伸出手，來，讓我給你把把脈吧？”黨老師坐在椅子上，笑著征詢林琳的意見。
    林琳這才明白：大家都說黨老師愛研究中醫，特別會把脈。尤其喜歡給孕婦把脈，判斷胎兒性別。聽說還是比較準確的。
    林琳高興地說：“好啊！你幫我看看懷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說著挽起袖子，伸出手腕。
    黨老師仔細地品著，一言不發。過了片刻，黨老師問林琳：“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說實在的，從小不太喜歡小孩子的林琳，若問起來，還是相對比較喜歡女孩子。小女孩聽話，不調皮，愛幹淨，好教育。小男孩太調皮難管，你看看周圍，看看班裏的男生就知道了。
    當然這隻是她當時的片麵的刻板印象。她不知道後來的女孩子也有很調皮難管的，男孩子反而有很多懂事聽話的。哈哈，其實，還是在個人呢。
    於是，林琳實話實說，告訴黨老師自己喜歡女孩子，乖巧聽話，漂亮可愛。黨老師聽了點點頭，又問：“你家小冷喜歡什麽？”
    說起這，林琳心裏就不滿。從懷孕以來，冷海洋就一直表現得讓林琳不知說什麽好。什麽時候冷海洋說起來都是口口聲聲的：男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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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琳曾為此問過冷海洋好幾次：“你怎麽知道是男孩兒？萬一要是女孩兒呢？”
    冷海洋剛開始還認認真真回答：“不會的！我能感覺到，我的就是個男孩兒！你懷的就是個男孩兒！怎麽會是女孩兒呢？不可能！”
    再後來，冷海洋的回答就讓琳琳哭笑不得了：“要是女孩兒？沒事！咱養著！我們再生個男孩兒！不能再生？沒問題，我去找個女的幫我生個男孩兒，抱回來你養著，咱不就男孩兒女孩兒都有了！多好哇！”
    林琳氣得拿拳頭捶冷海洋，說他胡說八道，嫌棄自己和孩子，重男輕女。冷海洋嬉皮笑臉地辯解：“我不是重男輕女！我就是喜歡男孩兒！女兒我也喜歡的。我隻是讓那個女人給我生個男孩，又不和她過，我還愛的是你！”
    如此下來幾次，林琳也懶得搭理他了，知道他喜歡男孩就喜歡吧，看他逗兩個侄女琪琪和玲玲時，也是喜歡得不得了。估計就是單純的喜歡要兒子罷了！
    現在，黨老師問起來，林琳隻有老老實實地回答冷海洋喜歡男孩子。又一臉期待地看著沉默不語的黨老師，想知道她品脈的結果是什麽？
    林琳不在乎男孩女孩，她隻在乎孩子的健康。自己身體這麽弱，不能吃不能喝，還經常因為各種原因生氣哭泣，心情也不好。盡管自己在忍耐調整，可擱不住外界的輸入啊。
    黨老師又讓林琳把左手也伸給她把一把。林琳心裏想，估計是個女孩兒，要不然，黨老師能這麽久不說話？
    黨老師停下來，說了聲：“好了。”正要接著往下說，辦公室門又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數學老師李玉。這是個比林琳大四五歲，好像和王寶紅她們年齡相同的大姑娘。因為身體肝不好，一直沒找到對象。但她好像很不在乎，對自己的行為也不太注意。
    林琳因為懷孕，老躲著她，生怕有傳染。但她卻常常擠過來找林琳聊天。林琳這時看她又衝自己直接過來，趕緊縮回手。
    誰知還是被眼尖的李玉看到了，咋咋呼呼地喊道：“呀！黨老師，你在給小林把脈？快說說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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