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白裙女子影子漸漸淡去，隻剩下那個青衫男子。
    他收了劍，轉過身，臉上還是那副溫柔的笑，一步步朝林婉走過來。
    “阿婉，留下來吧，我們就在這裏，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男子的聲音，跟記憶裏的一模一樣，帶著讓人心安的暖意。
    林婉站在原地沒動，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打濕了衣襟，看著他走近，那張臉越來越清晰。
    “娘親，別聽他的，他是假的！是幻覺！”雲澈的聲音帶著急躁，在她腦子裏喊。
    林婉像是沒聽見，抬起顫抖的手，輕輕撫上男子的臉頰，指尖傳來的觸感虛幻冰涼。
    “雲大哥……”她聲音哽咽，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思念，“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男子的笑容更深了：“我知道，所以我來接你了。留下來，忘了那些打打殺殺，忘了仇恨，我們就在這兒過日子。”
    “娘親，清醒一點！他不是我爹，他是要你命的心魔！”雲澈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林婉的手停在男子臉上，眼底的掙紮幾乎要溢出來。
    那張臉，是她午夜夢回唯一的慰藉，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念想之一。
    可……澈兒說得對，雲大哥已經死了，被林涯那些畜生害死了，眼前這個，不過是利用她執念的鬼東西！
    報仇，她還要報仇，還要帶著澈兒去中州！
    林婉猛地抽回手，眼神一瞬間變得冰冷銳利。
    “不，你不是他。”她一字一句地說，聲音不大，卻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
    男子臉上的笑容僵住。
    玄風劍應聲出鞘，赤紅的劍光亮起，映著林婉含淚卻堅定的臉。
    “假的，終究是假的！”
    劍光穿過男子的身體，他連同周圍的山水花草，都像是被風吹散的煙霧，嘩啦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的景象飛快變幻，最後定格下來。
    沒有小河，沒有草地，也沒有什麽練劍的人影。她還是站在那片懸崖底下的樹林裏，周圍是高大的樹木，地上鋪滿枯枝敗葉，空氣裏有股潮濕的土腥味。
    “娘親，你沒事吧？”雲澈的聲音帶著一絲後怕。
    林婉拄著劍，大口喘著氣，抹了把臉上的淚痕，搖搖頭：“沒事……剛才差點就……”
    “這地方不對勁，我剛才察覺到，這崖底的霧氣，流動的規律很怪，像是被什麽東西控製著。剛才的幻境，八成是‘幻心幽蘭’搞的鬼。”
    “這種靈草能散發花粉，引人心魔，製造幻象，而且本體特別會藏，多半是被陣法遮掩起來了。”
    林婉定了定神，環顧四周：“幻心幽蘭……那得先找到它才行。可我現在精神力損耗不小，剛才又被幻境衝擊，怕是不好找。”
    “先煉丹，把那‘紫霞凝神丹’煉出來，你服下後精神力能漲一大截，到時候再反過來追蹤這花粉的源頭，破了它的陣法！”
    “好！”
    林婉找了個相對隱蔽的地方，取出丹爐和之前搜集來的藥材，凝神花、清心草，還有那幾片剛到手的紫霞靈葉。
    “娘親，聽我指揮。先放凝神花，文火煉化……對，然後是清心草……注意火候，別急……”
    雲澈通過精神力，仔細引導著林婉的每一個步驟，用自己上一世丹道宗師的經驗，結合林婉現在修行的《九轉玄凰訣》，調整著煉製手法。
    “現在，加入紫霞靈葉，加大火力，用九轉凝丹訣的手法催動！”
    林婉手指掐訣變動，那丹爐“嗡”的一震，爐子邊上冒起一圈圈紫色的光霧。
    爐子裏的藥液咕嘟咕嘟滾得厲害，特別的香氣飄了出來。
    “凝！”
    雲澈喊了一聲，林婉兩隻手猛地合在一起，全身的玄氣往丹爐裏頭灌。
    嗡——！
    丹爐發出一聲清亮的響動，紫光“唰”地收了回去，爐蓋彈開，一顆龍眼那麽大、渾身紫色、發著軟和光暈的丹藥飛了出來。
    湊近了看，丹藥麵上還有一條淡淡的金線！
    “成了！還帶了丹紋，藥效不錯！”
    林婉伸手接住丹藥，想都沒想就吞了下去。
    丹藥一進嘴就化了，涼絲絲的氣衝進腦子裏，瞬間驅散了疲憊和虛弱感，腦子清亮得很，感知也敏銳了數倍。
    剛才耗掉的精神力不光全回來了，還漲了點。
    “感覺到了！”林婉眼睛一亮，眼神變得尖銳，看向崖壁一個地方，“就在那邊，石壁的縫裏，花粉就是從那飄出來的！”
    正說著，一陣細細碎碎的“叮鈴鈴”聲，順著風飄了過來，聲音不大，可聽著有股說不出的怪異。
    “鈴鐺聲！”雲澈立刻警覺，“從那草屋的方向傳來的！恐怕是控製這幻陣的媒介！”
    “先毀了那幻心幽蘭！”林婉打定主意，身形一動，朝著感應到的崖壁縫隙掠去。
    找到那隱藏在藤蔓後的縫隙，果然看到一株奇特的蘭花，花瓣幽藍，正散發著淡淡的霧氣。林婉毫不遲疑，玄鳳劍揮出，劍氣精準地斬向蘭花的根莖！
    嗤！
    蘭花根莖斷裂，藍色的汁液濺出。
    也就在這一刻，那詭異的鈴鐺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嗖嗖嗖！
    幾點寒星從草廬方向的暗處激射而出，速度極快，直奔林婉後心要害，空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腥甜味。
    “有毒！”林婉頭也不回，反手一揮衣袖，一股勁風卷出。
    叮叮當當幾聲脆響，幾枚淬了墨綠色毒液的細針被打落在地。
    與此同時，周圍的景象再次扭曲，霧氣消散，幻陣徹底崩潰。
    前方的草廬露出了它真實的模樣，破敗不堪，哪裏還有半分之前的溫馨。
    但沒等林婉鬆口氣，腳下的地麵突然變得泥濘起來，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湧出，黑紅色的粘稠血液從土裏滲了出來，咕嘟咕嘟冒著泡。
    哢嚓……哢嚓……
    一隻隻腐爛的手臂猛地從泥土裏伸出，接著是頭顱、身體……轉眼間，數十具穿著破爛衣甲，渾身流淌著黑血，眼眶空洞的腐屍搖搖晃晃地從地底爬了出來，將林婉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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