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棋喉頭滾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鄭都破城那日。
    末將親率親兵圍至王宮大殿，鄭王已帶著少數親衛逃入雲台山脈。
    臣率軍追擊，卻在雲台八陣圖外遇阻。”
    暖閣內的銅鍋仍在咕嘟作響，羊肉片在滾湯中卷出誘人的油花，晉王夾著毛肚的玉筷卻“當啷”墜回瓷盤。
    晉王聽到“八陣圖”三個字，饒有興趣地看向一邊的國師張宇：“雖然我從來都沒聽過什麽八陣圖。
    不過我從張宇老弟你說書的時候好像聽過你說這三個字，聽說很厲害的樣子。
    這次黑棋將軍帶了那麽多的兵都沒有將鄭王擒住，看來老弟你說的東西看來是真的啊！”
    張宇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溫和的笑容：“哪裏哪裏，我也是根據我家鄉的東西改編的而已。
    真實的八陣圖哪有那麽厲害，能圍住幾十萬人？”
    他的目光落在黑棋臉上，帶著一絲探究：“請黑棋將軍詳細道來，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是，國師大人。”
    黑棋清了清嗓子，遂將從兵臨鄭都城下，到鄭王棄城而逃。
    再到他們追至雲台山脈，誤入迷陣，見到麒麟虛影，以及鄭王被“高人”所救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詳細匯報了一遍。
    他的講述條理清晰，每一個細節都描述得栩栩如生，仿佛將晉王和張宇帶回到了那個充滿神秘與驚險的戰場。
    他特意提到了那座石碑上的文字，以及空中顯現的警告，還有鄭王跪地求饒時的醜態，以及自己挑釁無效。
    隻能眼睜睜看著鄭王躲在“仙家”庇護下的無奈。“……末將當時就覺得那陣法詭異至極，絕非人力所能布置。
    那麒麟虛影氣勢磅礴，帶著一股古老的威嚴，絕非人力所能偽造。
    還有那石碑上的文字，憑空顯現，金光奪目，末將麾下的士兵都親眼所見，絕非虛假。”
    黑棋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那是對未知力量的敬畏與恐懼。
    “麒麟虛影？”晉王的聲音陡然拔高，酒意瞬間醒了大半，“你是說……仙家手段？”
    黑棋垂眸盯著青磚縫裏滲出的湯汁：“末將戎馬二十年，從未見過此等景象。
    鄭王消失時，八陣圖自行移位，幾萬親兵困在陣中整整三日，出來時皆失魂落魄。”
    晉王眉頭皺了起來，放下了筷子，臉上的笑意也淡了許多：“竟有此事？雲台山脈向來是無人區，怎會有如此厲害的陣法？”
    “臣起初也不信，”黑棋繼續道，“但親身經曆，不得不信。
    後來臣見勢不妙，便向陣中高人喊話，隻見一道麒麟虛影顯現，為臣等指引了出路。”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凝重，“更奇的是，鄭王那膽小鬼也躲在陣中，竟被那高人庇護。
    石碑上後來又顯現金光，刻下‘雲台重地，禁見刀兵’的字樣，臣等不敢違逆，隻得退軍。”
    內堂裏一時寂靜下來，隻有銅火鍋依舊在咕嘟作響。
    晉王的臉色沉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案。
    張宇則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高人？”晉王喃喃道，“鄭國竟有仙人庇護？”
    張宇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八陣圖？麒麟虛影？難道是……”
    “國師，您知道些什麽？”晉王連忙問道。
    張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緩緩說道：“據古籍記載。
    雲台山山中多有靈脈，存在一些隱世的修行者。”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那麒麟是上古瑞獸，能顯化虛影，必有高人在背後操控。
    石碑上的文字‘雲台重地，禁見刀兵’，更是表明了對方的態度——不允許在雲台山脈範圍內動武。
    鄭王逃入其中，得以庇護，倒也說得通。”
    晉王聽完後說道：“這麽說，鄭國我們還動不得了？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那膽小鬼躲在山裏，繼續做他的鄭王？”
    張宇沉默片刻，才緩緩道：“大王，此事恐怕非同小可。若真有高人，又在雲台山脈設下結界，庇護鄭王……這背後恐怕牽扯甚廣。”
    “不過既然有高人庇護鄭王，為啥不在雲台上將黑棋將軍及其軍卒斬盡殺絕？”
    張宇用玉筷撥弄著鍋裏的凍豆腐，豆腐孔裏滲出的紅油在湯中漾開，“高人許是用了障眼法。”
    “國師既然說是障眼法，”他的聲音混著銅鍋的咕嘟聲，在暖閣裏沉沉回蕩，“為何能讓幾萬兵卒同時失魂？”
    張宇擺了擺手：“先別急，黑棋將軍，我並沒有說你失職的意思，你那個時候退兵是正確的決定，聽我慢慢道來。”
    他接著道：“首先這個鄭王逃入雲台山脈深處，是不是人比較少，而你們的人比較多。”
    黑棋點頭道：“是的，那時候鄭王的兵卒隻有區區幾千人了。”
    張宇笑道：“那不就是了，之前我們可是從來沒聽過雲台山脈深處有高人。
    這就說明那位高人不是臨時來到那裏的，隻是恰巧暫時定居雲台山脈。”
    黑棋激動道：“國師大人，你是說……”
    張宇點了點頭：“那高人之所以要幫助鄭王，和鄭王本身的關係無關。
    隻是這個高人暫時又離不開那個山脈，又不想看到雲台山脈見血，所以保護弱者而已。
    你說的那什麽八陣圖就能很好的說明高人隻是想困住你，讓你知難而退，而麒麟虛影隻是他找的一個代言人，說明他無法本尊降臨。
    來幹涉你們的鬥爭，那麽就說明他不想幹擾此方世界的運作，或者是說有什麽限製了。”
    黑棋點頭道：“謝謝國師的解惑，國師說得有理，事情確如國師所說。”
    晉王聽完後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那國師老弟，那麽我們接下來又該如何？”
    “雲台那邊，我們是不能再打了，而且也沒必要再打。”
    張宇搖搖頭解釋道，“對方隻是說‘禁見刀兵’，‘欲戰者，出此界方可’。
    也就是說，隻要我們不在雲台山脈內動手，在外界，鄭王依舊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而且鄭國此時已經是我們的囊中之物，我們就沒必要再去招惹一個未知的高人了。”
    黑棋聽後道：“那接下來，我又該如何？”
    張宇：“不如何，該吃吃，該喝喝，不必提心吊膽的，隻需調整好自身的兵卒後，繼續消滅其他國家就行。”
    黑棋抱拳道：“國師所言極是，那麽接下來我們要攻打韓國？”
    張宇有些驚訝道：“哦？為何黑棋將軍想著要攻韓呢？”
    黑棋理所當然道：“韓國離我們比較近，而且進攻起來比較方便，我軍隻需順著藍江而下就能輕取韓國。”
    張宇點了點頭：“黑棋大人說得很有道理，不過咱們的敵人也能想到這件事情，必然有著充足的準備，所以我們應該反其道而行之。”
    黑棋疑惑道：“該反其道而行之？國師大人，末將是個粗人沒法聽明白，請國師大人直接說明。”
    張宇解釋道：“我們可以繞開黃河直接北上攻取燕地，雖然路程稍微遠了點，但是絕對會給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晉王聽完，眼中光芒一閃，拍著手笑道：“好！國師說得太妙了！就這麽辦！”
    他看向黑棋，語氣恢複了之前的輕鬆：“黑棋啊，你此次出征，滅宋、吳兩國，又將鄭國大部分領土納入囊中，已是大功一件。
    那雲台山脈的事情，就不必理會了。
    你就按國師說的辦吧，你那邊調整好兵卒後，就直取燕地去吧！”
    黑棋雖然還是有些擔心那些“仙家”勢力是否會幹預晉國的擴張。
    但見晉王和國師已有定計，而且張宇所說也頗有道理，便不再多言，拱手道：“末將領命！”
    晉王見狀，笑著擺擺手：“好了好了，說了這麽多正事，快坐下吃點東西。你看這毛肚，再不吃就老了！”
    張宇也笑著招呼道：“將軍，嚐嚐這羊肉片，配上這芝麻醬，味道極佳。”
    黑棋這才謝過，在旁邊的空位坐下。下人連忙給他送上碗筷，斟滿酒杯。
    他夾起一片羊肉，放入滾沸的火鍋中，看著肉片在湯中翻滾變色，心中卻依舊難以平靜。
    他知道，晉國的擴張之路，從此刻起，或許將不再僅僅是金戈鐵馬的較量，還可能會卷入那些神秘莫測的“仙家”紛爭之中。
    但他身為晉國的將軍，唯有遵從王命，為晉國的霸業，披荊斬棘，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