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絲斜斜織著，將暮色暈染成一片朦朧。
    晉陽捧著青瓷茶盞的手指微微一頓，釉色在燭火下流轉著溫潤的光。
    她抬眼望向簷外垂落的雨簾，輕聲道：“統一天下……這擔子，怕是比平定南蠻重百倍吧？”
    張宇放下新式農具的圖紙，案幾上的麻紙被帶起的風掀得簌簌響。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卷泛黃的圖紙，邊緣處還沾著些許墨漬與木屑，顯然是剛繪製不久。
    晉陽湊近去看，隻見紙上畫著個奇形怪狀的大球，下麵懸著個竹編的籃子，旁邊密密麻麻標注著“硫磺配比”“麻布層數”“吊籃承重”等字樣。
    “這是……”晉陽指尖懸在圖紙上方，不敢輕易觸碰。
    “熱氣球。”
    張宇指尖在“氣囊”二字上輕輕摩挲，指腹碾過紙麵粗糙的紋理，“上個月讓工部用桑皮紙浸了桐油試做，升空時載起了三個兵卒，在營地上空飄了整整半個時辰。”
    這半年來，他不僅忙著為前線籌謀糧草軍械，更是讓虞國商人扮作行腳商，偷偷潛入夏國的工坊區。
    那些藏在車轍裏的圖紙，有的畫著曲轅犁的精巧構造，有的標注著水車的齒輪咬合，最珍貴的是一張火藥配方，邊角處還留著夏國工匠的朱砂印。
    這些圖紙在工部的銅油燈下被反複臨摹，案頭堆疊的紙卷早已沒過半尺高，每個深夜都能聽見工匠們爭論“槍管如何防鏽”的聲音。
    而破解與趕製僅僅是第一步。
    張宇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想起前段時間魏國覆滅後收到的密報——夏國的蒸汽鐵船已能逆流而上，沿著藍河直抵魏國城下。
    他握住晉陽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細麻衣袖滲進來，“正因為重，所以才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張宇抬眼時，目光落在牆上那張泛黃的羊皮地圖上。
    地圖邊緣用朱砂畫著十國疆域，東大陸的輪廓像片攤開的桑葉，而虞國的疆域已經占領了一半。
    張宇的手指沿著南蠻與中原的交界線劃過，那裏用墨筆圈著十幾個部落的名字，如今已被朱筆塗改成“虞屬”二字。
    “你看，南蠻那邊我用‘以夷製夷’的辦法穩住了。
    但東邊的楚國、臨海的齊國，以及夾在我們和夏國之間的韓國，這些我們都能夠很快一一掃除。但是我們不能這麽做，他們活著比死了更有用！”
    晉陽的睫毛在燭火下投出細碎的影，她偏頭看向丈夫：“那麽，夫君，這三個國家的情況如何呢？為啥活著比死了有用？晉陽很好奇。”
    張宇看著她眼裏閃爍的好奇，忽然笑了起來，將她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既然夫人對這天下大勢如此感興趣，那為夫就來講講。
    這兩年虞國是如何滅宋、滅吳、滅鄭、滅燕，最後定乾平南蠻的。”
    他頓了頓，指尖叩了叩桌麵，“我翻看過虞國的崛起的曆史，你們的先祖原是淮河上的漁夫，靠販魚起家攢下第一筆家業。。。最後奠定一個小國。
    而後世君王更是百無禁忌，勵精圖治了整整十代人，而且在這裏麵沒有出現過一次錯誤，十代人啊，像攢米粒似的積累國力，最後才有著與其他九國爭霸的資本。”
    他看向晉陽時，眼神裏帶著幾分鄭重：“你父親虞王的厲害，超出你的想象。
    思想超前得不像這個時代的人，知人善任的眼光準得可怕。
    如果我不存在。。。夏國不存在，即使通過虞王自身也能夠統一天下。
    用我那邊的人打比方，他有劉邦的隨性，卻無劉邦的猜忌；
    有嬴政的鐵腕，卻無嬴政的暴戾。
    我初到虞國時，在街頭與人爭執，他微服路過，聽我談吐古怪，竟蹲在路邊與我聊了整整半日。
    知道我來曆不明，不僅沒把我當妖孽燒死，反倒給我撥了座宅院，送了百兩紋銀。”
    他想起那日虞王遞過來的酒囊，粗布袋子裏裝著嗆人的米酒，卻喝得他眼眶發燙。“後來他更是力排眾議，封我為國師，更是幫我造勢，讓我成為和他一樣可以影響虞國國運的人，這份魄力，古往今來有幾人能及？”
    晉陽臉頰微紅，卻用力搖了搖頭：“父親……
    真有這麽厲害？我怎麽沒看出來？
    我隻當他是來咱們府裏蹭吃蹭喝的。
    上個月還偷拿了我親手做的杏仁酥，說是要帶回宮裏給母親嚐嚐。”
    “那是他故意藏拙。”
    張宇失笑，“你父親的手段，是藏在玩笑裏的。
    張宇輕輕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叩著她的掌心。“虞王知道我的性情，當初他將自己唯一的女兒也就是你晉陽許配給我，可不是一時興起。
    他知道我需要一個身份立足，更知道你性子雖柔，卻有主見，能在這亂世裏穩住心神。
    現在看來，你嫁給我，後悔嗎？”
    晉陽搖搖頭，耳尖泛起微紅。
    燭火映在她眼底，像落了兩星碎光。“父親眼光毒辣，晉陽現在很幸福。
    夫君教我看熱氣球圖紙，教我算畝產，還帶我去工坊看水車轉，這些都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
    能嫁給夫君，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張宇笑了，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喜歡就好，那我接著講。
    晉陽乖巧的點了點頭。
    張宇接著講道：其實在戰爭開始之時，我就已經和你的父王經過了數百次的推演。
    虞國在十世的積累中已經積累出了足夠的戰力以及財富。
    而我在這裏也掃除了虞國的絕大多數的虞國弊病，實行新政後取得巨大的效果才敢開始對外征伐。
    首先是滅宋，拿下函穀關，進可攻，退可守，進而南下拿下吳國，拿下吳國後，攜帶著滅國之勢，拿下鄭國，可惜讓鄭王跑了，不過也讓我知道了此番世界有大能的存在。
    晉陽聽得入神，忽然問道：“夫君，那為何滅鄭之後，不趁勢攻乾國，或是先拿下更近的韓國？反倒舍近求遠打燕國去了？”
    張宇刮了刮她的鼻子，眼裏帶著促狹的笑。“你猜猜？”
    晉陽被他刮得臉頰發燙，低頭想了想，指尖在案幾上畫著圈。“那是因為我們打下了三國，需要消化，不過至於為啥不攻韓，而是突然攻燕，那我就不知道了。”
    “夫人這是說到點子上了。
    不過連晉陽都看出來的事情，其他人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其實如果夏國不崛起，我們攻哪裏都一樣。
    夏國崛起太快，他們滅陳蔡，敗魏國，胃口大得很。
    正是因為有夏國的崛起，才讓我不得不慎重對待！”
    張宇收起玩笑的神色，他起身走到地圖東側，那裏用墨筆寫著“夏國”二字，疆域被朱砂圈了又圈，“至於我為什麽不攻韓呢？
    夏國也認為我會攻韓，那我就偏偏不隨了他的願望。
    從而進行舍近求遠的北上攻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等夏國反應過來時，我們已拿下燕國的戰馬產地，休整三月後再秘密南下滅乾，平定南蠻。得到東大陸的半壁江山。”
    晉陽的手指輕輕點在楚國的位置：“那麽夫君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呢？該輪到楚國、齊國和韓國了？”
    “不急。”張宇搖頭，將地圖上的韓國疆域用指尖敲了敲，“另外的半壁江山由占據著白河下遊的楚國。
    以及黃河出海口的齊國，和夾在我們和夏國之間的韓國組成，我先說下楚國，楚王這人雄姿英發，頗有我們那裏周瑜的感覺。
    楚國那邊也有穿越者，我查過，就是比我提前過來的林婉兒，不過這家夥是個宅女，就喜歡宅著。
    再加上楚國貴族勢力盤根錯節，楚王的迷之自信，所以他們不足為慮。
    齊國那邊有李陽，或許稍微厲害一點，再加上齊王稍微有些手段，不過能力也有限。。。”
    或許在我們滅掉所有國家之前，齊國會是最後一個被滅的國家。
    但是夏國的存在，讓十國爭霸的情況又變的不一樣了。
    他忽然壓低聲音，“夏國的底細，晉陽你還不知道。我跟你說哦，他們可不是單一的穿越者，而是……一整個穿越者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