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帝陛下恬不知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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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紗下卻不是男人的身體,而是黑色的狐身。
    隋憐模糊的頭腦忽然變得清醒。
    不對,她在乾清宮的龍床上也見過君長玨的狐身,他的狐毛是妖冶熱烈的紅色,灼灼如烈日當空。
    【皇帝在禦花園的時候,你可以接近他。】
    但隻有在白天,禦花園才存在。
    隋憐徹底醒了過來,擺脫了那道聲音的控製。
    眼前的幻象也隨之消失,她又看見了那名身形佝僂的老太監,提著光芒慘淡的燈籠,緩慢地朝前走著。
    這一次,隋憐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他身後,不敢落下半步。
    不知過了多久,她走得腿都酸了,才回到了隋答應的住處疏影院。
    屋裏漆黑一片,那個伺候隋答應的小宮女桑榆也不知去哪兒了,隋憐摸著黑自己找到蠟燈點燃,在床邊坐了下來。
    然後,她端詳起了這間屋子。
    屋裏有張榆木架子床,床邊有張褪了漆的案幾,上麵擺著許多瓶瓶罐罐,不知是做什麽用的,她在隋答應的記憶裏也沒見過這些東西。
    再往外望去,房間裏的陳設隻有寥寥幾件,看著都有些年頭了,顯然是隋答應的地位低下,在宮裏根本沒人在意,所以連她住的地方都這麽破舊寒酸。
    唯一顯眼之處是靠北擺放的梳妝台,台上放著一個妝奩盒,隋憐盯著盒麵上朱漆的海棠看了半晌,正思考著自己的處境。
    忽然,她身後傳來了細微的窸窣聲。
    隋憐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
    她端著燭台站起身,環視著整間臥房。
    她翻箱倒櫃地找了個遍,都沒找到什麽奇怪的,能發出聲響的東西。
    最後,隋憐的目光落在了繡床之下。
    幾乎在所有的恐怖故事中,晚上的床底都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
    她可以選擇不去看,假裝沒聽見剛才的聲音。
    但讓她在明知床底藏了東西的情況下入睡,她實在做不到。
    猶豫過後,隋憐鼓足勇氣蹲下身,把手裏的蠟燭照進床底。
    床底一片黑沉,就像是一張默默張開的黑色怪嘴,完全吞噬了搖曳的燭火。
    無論隋憐怎麽嚐試,都無法讓燭光照進去半分。
    如此蹊蹺,反而說明床底一定藏著什麽東西。
    隋憐雖然害怕,但還是拔掉了頭上的簪子,然後右手緊攥著簪子,緩緩伸進了床底。
    簪子也確實碰到了什麽。
    與此同時,黑暗中有什麽冰冷的東西抓住了她的手腕。
    隋憐驚叫著要掙開這東西,卻被抓得更緊。
    床底傳來一聲嬌俏的輕笑。
    “小主,是奴婢啊,你的簪子刺進奴婢的手了,奴婢好痛。”
    燭火忽然能照進床底了。
    隋憐頭皮發麻,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姑娘像是人形蜥蜴般,動作靈敏地扭動著瘦弱的身子,一點點把她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伸出了床底。
    這個在隋答應的記憶裏出現過的小宮女桑榆,此時仍然是平平無奇的相貌,但她的黑眼珠相比白天的時候卻大得過分了,正在直勾勾地盯著隋憐。
    隋憐被盯得毛骨悚然,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桑榆一直都在這間屋子裏,躲在黑暗中的床底下,偷偷地窺視著她!
    桑榆眨了眨眼,嘴角誇張地勾起,對著隋憐露出一個像是討好諂媚,卻又因為眼裏掩不住的惡毒,而顯得無比古怪的笑容:
    “小主,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在床底找什麽呢?”
    【黑天後的桑榆被鬼上了身,但不要讓她發覺,你知道她是鬼。】
    隋憐咳嗽了一聲,努力做出鎮定的表情:“我的墜子掉到床底了。”
    “奴婢一直都在床底,奴婢沒有看見小主的墜子掉進來啊。”
    “床底太黑了,你看不清也正常。”
    “是這樣嗎?那奴婢可真是沒用呀!”
    桑榆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但她看見隋憐的左耳垂上,果然是少了一隻墜子。
    她終於鬆開了鉗製著隋憐的手,用一種扭曲的姿態擰著胳膊狂亂地揮著雙手,在床底的地上摸索起來。
    那樣子不像人,倒像是蜘蛛在揮舞肢體。
    “奴婢一定要幫小主找到墜子,奴婢一定要幫小主找到墜子!”
    趁著桑榆不注意,隋憐悄悄把攥在另一隻手心裏的墜子扔進了床底,然後指著道:“在這兒呢。”
    桑榆猛地扭過脖子,死死地盯著那個掉在地上的耳墜,兩隻黑黝黝的大眼珠子在眼眶裏上下左右的滾動。
    隋憐默默的起了一身冷汗,背上的衣服都被打濕了。
    終於,桑榆忽然咧開嘴,笑著道:“真是小主的墜子,真是小主的墜子啊!”
    那平靜中透著癲狂的語氣,讓隋憐身上的冷汗流得更厲害了。
    桑榆說著就用她流著血的右手撿起墜子,然後就像感覺不到痛覺一樣,用力地把墜子握在手裏。
    “小主,讓奴婢幫你把墜子戴上。”
    隋憐眼看著桑榆就要把手伸到她耳邊,趕緊道,“今晚就不戴了,我要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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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榆不肯罷休,執拗道:“小主以前都是戴著墜子睡覺的。”
    說著,她一個瘦弱的小姑娘也不知從哪兒來的蠻力,硬生生把隋憐從地上拉了起來,就要把她摁到梳妝台前,要對著那麵鏡子幫她把耳墜戴上。
    【鏡麵如同水麵,所以,黑天後不要照鏡子。】
    情急之下,隋憐抬手打了桑榆一耳光,厲聲吼道:“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我說不戴就不戴,你拉扯我是不想活了嗎!”
    這個動作非常冒險,隋憐的內心遠沒有她的表情這般冷靜自若。
    她滿心恐懼,提防著桑榆暴起。
    但桑榆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忽然垂下頭,用十分虛假的愧疚語氣道:“是奴婢不對,奴婢不該頂撞小主!”
    隋憐輕輕呼出一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剛才在床底用簪子刺了桑榆,對方卻沒有朝她發難,當時她就覺得,就算是鬼上身的桑榆也會在表麵上恪守奴才本分。
    所以隻要她搬出主子的身份,桑榆就不敢明著衝撞。
    桑榆挨了一巴掌後,老實了不少。
    隋憐冷著臉,“退下,我要睡了。”
    桑榆又盯著她看了會兒,臉上滿是不情願,但還是退了出去。
    隋憐趕緊過去,把門閂插上。
    折騰了這麽久她也累了,可躺到床上時,她卻不敢睡著,生怕還會有什麽鬼東西來找她。
    可不知怎麽,她的眼皮子忽然就沉了起來,沒一會兒就墜入了夢鄉。
    夢中,隋憐回到了乾清宮的寢殿。
    奢華的寢殿裏垂著數重紗簾,層層遮掩下的龍床上,一男一女的身體交疊在一起。
    似是察覺到外人的到來,身在上麵的男人驟然轉頭抬眸,朝隋憐勾唇一笑,而後優雅地曲起手指,在紅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
    又是君長玨這個妖孽!
    這世間也隻有他,才生得這般絕色容顏,又如此恬不知恥。
    隋憐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她慌忙要移開視線,卻無法轉動自己的頭顱,像被定住了般,隻能繼續盯著龍床上的男女。
    她尷尬地要死,直到那被男人霸道壓製著的女人也抬起頭,若有所覺地看了她一眼。
    隋憐的身體猛地僵住。
    因為那個女人,竟然長著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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