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把腳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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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陛下的同族,陛下讓她們跟隨我做事,她們就對我忠心耿耿,我本就該保護她們不受傷害。”
隋憐的眸光泛著瀲灩的幽紫,眼神卻堅定有力,“我不想讓陛下和她們以為,我和某些人一樣覺得人族的性命高於妖族。”
君長玨定定地看了她許久,忽而笑了起來道:
“朕知道,朕早就知道。”
神女要庇護的是整個人間,這裏麵當然就有他的同族,有著世間一切生靈。
這就是他誓死擁護的神女。
隻有那些狂妄自私的人中敗類才會覺得,這人間隻屬於人,就該為了人的利益犧牲妖。
“神女大人,我們現在要去做什麽?”
豔絕人間的狐狸笑彎了眼睛,全心全意地看著他的心上人,“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全憑娘娘一句話,就是去天涯海角,朕也跟著你去。”
隋憐眸光閃爍,這頭老狐狸說起甜言蜜語來還真是不害臊。
“無需勞煩陛下本人,自有別人代勞。”
她從鬢邊摘下了兩根發絲,在唇邊輕輕吹了口氣。
兩根發絲被吹了起來,在隋憐和君長玨麵前晃了晃,而後在落地的瞬間幻化成了兩人的模樣。
君長玨新奇地看著另一個自己,直到這個“他”頂著墨漪的皮囊朝他魅惑一笑,還妖嬈地抬手撫了下鬢發,霎時把他雷得不輕。
他愕然地看向隋憐,“朕是正經狐,就算是做奴才的時候也從沒有像他這般搔首弄姿,你不要亂變。”
隋憐眨了眨眼,向正經狐滿口答應著這根頭發絲會變得正常,而後一揮手,兩根變成人的頭發絲便飄向了尚書府。
她要讓尚書府裏的東西以為,她借故離開就是為了找到那雙繡花鞋。
……
尚書府老夫人的房裏,羅漢床下躺著兩道狐狸的影子。
白蕖和塗嫿從未見過這麽吊詭的邪術,居然能在瞬息之間就把她們拽入影子之中,她們的身體就像水一樣融化進了黑影,明明她們還存有意識,五感也都尚在,可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也用不了法術,如同死物般動彈不得。
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白蕖和塗嫿雖然看不見床上的情形,但她們心裏知道那是“老夫人”在動。
“老夫人”沒有手腳,它的身形臃腫又笨拙,像一條肉蟲子似的頂開身上的錦被,一寸寸地磨蹭到了床邊,然後隻聽啪嘰一聲,是它掉在了地上。
它身上的爛肉碾壓過層層疊疊的黑影,差點把白蕖和塗嫿的影子壓平。
待它好不容易蹭過去了,兩個狐女頓時覺得心口鬆快多了。
但她們心裏又不禁生出疑問,這東西不在床上好好躺著,這是要去哪裏?
恰好這時秦煙羅帶著汀蘭走了回來,一進門就瞧見自己的婆母站在地上,她忘了隋憐叮囑過她不要碰老夫人的事,連忙上前伸手攙扶:
“母親,您怎麽下床了?”
在她眼裏“老夫人”並不是一團爛肉,仍是那個端莊豐腴的婦
人,隻是嘴角掛著的笑詭異了些。
但這畢竟是她的婆母,兒媳侍奉婆母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能因為婆母被邪祟上身了就避之不及呢?
秦煙羅昏沉的腦子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但就在她的手要碰到婆母的胳膊時,婆母卻忽然朝旁邊躲閃,僵硬地避開了她。
“母親,您這是……”
隻見“老夫人”陰沉地盯著她,臉上雖然凝固著不變的笑容,可仍能看出對她的深深憎惡,“你怎麽還在這兒?我不要看到你。”
秦煙羅隻好收回了手,恭敬地回話,“母親您身子不適,夫君又不在府上,兒媳自當近身服侍。”
她說完又擔心起來,怕婆母問她夫君為何不在,然後又像之前一樣催著問她那雙繡花鞋在哪兒。
可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婆母既沒有問她夫君的去向,也沒有提起繡花鞋的事。
婆母隻是忽然就低下了頭,直愣愣地盯著汀蘭的腳看。
汀蘭被盯得不自在,忍不住把自己穿著繡鞋的腳藏回了裙底。
她剛悄悄做完這個動作,就聽“老夫人”悶聲道:
“把腳伸出來。”
她心裏的不安更甚了,緊張地望向秦煙羅。
秦煙羅雖然意識不清醒,但還是下意識地把自己的親信丫鬟護在了身後,“母親,汀蘭她穿的就是普通的繡鞋,都不是紅色的,並不是您要找的那雙。”
“老夫人”沒有理睬她,隻是陰森森地盯著汀蘭,“把腳伸出來。”
汀蘭嚇得都快哭了,她所熟悉的老夫人一直溫厚親切,對府裏的下人都是極好的,她從未見過老夫人這般可怕的一麵,這就是被邪祟附身的變化嗎?
她無論如何也不敢伸腳,隻想轉身跑開,可就在她要抬腳時,地上好像有什麽東西抓住了她的鞋子,死死地拽著不讓她走。
汀蘭倉皇地低頭,瞧見抓住她的竟然是她的影子!
“沒聽見主子的吩咐嗎?”
“老夫人”死盯著她,重複道,“把腳伸出來。”
這一次,汀蘭沒有再違背主子的命令。
影子抓著她的腳伸到了裙子外,“老夫人”盯著她腳上蘭色的繡鞋,嘴角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些。
汀蘭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她的腦袋也漸漸疼了起來,眼前一陣恍惚,竟是看到原本站著不動的“老夫人”忽然就融成了一團爛肉,在地上緩慢地蠕動。
夫人和她自己的影子也動了起來,一道兩道,三道四道——
咦,這裏隻有她們三個人,怎麽會有第四道影子呢?
不,還不止四道。
恍惚中,汀蘭好似看到十幾道影子擠在一起匯聚成了黑色的浪潮,托舉著老夫人變成的爛肉移到她的腳邊。
這些東西都好古怪啊,她遲鈍地想,它們是要做什麽呢?
然後,她感到有什麽東西鑽進了她的繡鞋裏,她的腳好像踩在了什麽軟爛的物體上……
下一刻,汀蘭的眼皮輕顫了一下,嘴角朝兩邊咧開,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汀蘭,你怎麽了?”
秦煙羅一直站在邊上,她隱隱地感覺到這屋子裏發生了什麽不對勁的事,她的婆母好像變成了很奇怪的東西,然後她的丫鬟忽然就也變得陌生了。
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她卻說不上來,隻是她的頭越發地疼了。
變得陌生的汀蘭笑著對她道,“夫人,老夫人下床走動時忽然摔倒了,你吩咐奴婢出去找老爺,自己卻因為體力不支暈了過去,明白了嗎?”
秦煙羅的瞳孔在眼眶裏不正常地顫動了幾下,而後她如幼兒般乖巧點頭,“我明白了,你去吧。”
汀蘭便噙著嘴角古怪的笑,邁開步子出門去了。
在她走後,秦煙羅也當真就昏厥了過去,就躺在那團不再動彈的爛肉邊上。
白蕖和塗嫿在地上瞧見這一切,都是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