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井正雪瞳孔一縮。
    此人竟然是島原之亂的首領天草四郎！
    可是幕府不是宣稱島原之亂的所有賊首都被就地正法了麽？
    難道此人是冒用天草四郎的名字，目的是為了集結島原之亂的殘存勢力？
    不對。
    且不說島原之亂的殘存勢力本就所剩無幾，頂著直接會被幕府斬殺的風險，冒名頂替天草四郎的收益並不大，單說地右衛門對其的態度，若是假的，地右衛門絕不可能如此恭敬。
    “大雪老師無需質疑，在下就是天草四郎本人。我想應該也沒有傻瓜敢冒名頂替我的名字。”
    天草四郎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您也無需擔憂，我並沒有脅迫您的意思。今日讓地右衛門帶你前來，除了表示善意外，也有著我個人想要與您親自談一談的想法。”
    “善意我的確感受到了，但不知天草閣下想和我談什麽？”
    由井正雪的語氣禮貌但又帶著一絲距離感。
    “當然是希望大雪老師加入我們起義的隊伍，一同推翻幕府的殘暴統治。您先別急著拒絕。”
    見由井正雪立刻想要開口，天草四郎搶先繼續道：“聽說大雪老師的誌向是獲得一個太平盛世。在下十分認同您的誌向，但對於您想要利用盈月許願的方式並不苟同。許願機能夠得到的隻能是一時的太平。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這樣的太平盛世得來得太過容易，勢必不會珍惜，也就無法維持太久。”
    由井正雪搖了搖頭，顯然不認可天草四郎的說法。
    “天草閣下，恕我直言，您先前在島原的失敗已經證明起義這條路並不可行。即便許多人為此流血犧牲，換來的也隻有更強硬和血腥的鎮壓。我承認，幕府的統治的確存在很大的問題，但在沒有足夠的力量推翻其統治前，貿然起義隻是徒增不必要的犧牲罷了。”
    “大雪老師說的沒錯，在沒有足夠的力量推翻幕府的統治前，貿然起義的確是愚蠢的，但若是具備了足以推翻幕府的力量呢？”
    由井正雪看了地右衛門一眼，說道：“天草閣下，您若是覺得有地右衛門閣下的輔佐便能稱為具備推翻幕府的力量，未免也太小瞧了幕府。”
    “哼。”
    地右衛門不爽得“哼”了一聲。
    天草四郎依舊保持著微笑，不緊不慢地說道：“感謝大雪老師的提點，在下自然也沒有那麽天真。不過，具體還有什麽，在下暫時還不便透露。”
    隨即，天草四郎話鋒一轉。
    “還是先說說大雪老師的處境吧。依在下看來，大雪老師目前的處境可是很危險的哦。”
    由井正雪微微側頭。
    “此話怎講？”
    “土禦門泰廣已經發動了操控傀儡的術式，但卻沒有提前告知出仕的大雪老師，這說明了什麽，在下也無須多言了。若是之後看到大雪老師的rider沒有被操控，您覺得土禦門泰廣會怎麽做？”
    由井正雪沉默不語。
    “所以，依在下看來，大雪老師目前最可行的出路就是與我等協作。雖然我們對於彼此的手段還存在分歧，但我們的目標還是趨同的。大雪老師不妨也聽聽您的從者的看法。依在下觀察，rider必定也是一名在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將領。”
    由井正雪知道rider的真名，的確如天草所說，rider身為武將的事跡可謂家喻戶曉，她的建議值得參考。
    “rider，你怎麽看？”
    身披黑色鎧甲的rider解除靈體化，諫言道：“禦主，恕我直言，我認為此人所說頗為在理。不過，無論禦主如何選擇，在下都會用盡一切手段來實現禦主的心願。”
    由井正雪感受到了rider的忠誠，卻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天草四郎也沒有催促，就這麽安靜地等候著由井正雪的答複。
    場麵一時間安靜地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隻有術式施展發出的輕微響聲證明著時間依舊在流逝。
    “感謝天草閣下的邀請，但我依舊認為目的與手段缺一不可。我無法認同由無數平凡人的鮮血鑄就的太平盛世，所以，還請恕我拒絕。不過，我與地右衛門閣下的聯盟在儀式僅剩下兩對主從前依舊有效。”
    就在這時，術式的運行時間到了，由井正雪向天草四郎和地右衛門行了一禮。
    “傀儡術的施展似乎也結束了，請恕在下告辭。”
    天草四郎毫不掩飾失望的神情，但還是禮貌地說道：“那在下就祝大雪老師武運昌隆了。”
    “彼此彼此。”
    說完，由井正雪就在rider的護送下離開了。
    過了片刻，地右衛門走到天草四郎身邊，小聲問道：“首領，為什麽要對由井正雪那麽客氣？甚至不惜暴露您還活著的消息。要是她把這個消息說出去，您。。。”
    天草四郎依舊掛著微笑。
    “地右衛門，無需緊張，就如我剛才所說，由井正雪現在的處境並不樂觀。我本希望能將其吸收進來，以她的影響力，其門生自然也會一並跟隨。可惜，她並沒有接受我們的邀約，可能她也已經考慮到這方麵了吧。不過，這也無傷大雅。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計劃進行著。這場名為盈月之儀的儀式很快就將落下帷幕，而與其一同終結的還有德川幕府的腐朽統治。”
    地右衛門對著天草四郎再次行了一禮。
    “首領，你知道的，我的一家老小，我的親朋好友，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島原被德川幕府毀滅了。我的心中隻有複仇的烈焰，即便這股複仇之火終將連同我自己一並燒盡，我地右衛門也絕不會有絲毫遲疑。”
    天草四郎拍了拍地右衛門的肩膀。
    “感到高興吧，地右衛門，你希望看到的地獄畫卷終將降臨，而這也是之後迎來長久的太平盛世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哈哈哈哈，我地右衛門，盡聽首領調遣。”
    聽著自己禦主用那被火焰灼傷的嗓子發出難聽至極的笑聲，一直默默站在地右衛門身後的貞德隻能落寞地低下了頭。
    身為法蘭西的救國聖女，此次現界僅僅隻是為了拯救地右衛門一人的貞德，突然發現自己距離這個願望愈發地遙遠。
    地右衛門他不需要被拯救，也不期待被拯救，更不希望被拯救，他所想要的隻有將這世間連同他自身一起化作名為“複仇之火”的燃料。
    既然如此，那我貞德需要做的，就是見證並陪同這個男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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