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故人相見
    “誒，你聽說了沒？老爺昨日帶回個渾身浴血的男人！”
    古帝府邸的青石板路上，幾名灑掃丫鬟湊在一處，竊竊私語的聲音壓得極低，卻還是飄進了路過之人的耳中。
    “可別胡說！天台弟子偷偷跟我說，那人可是實打實的仙人！好像叫什麽……林……”
    “我看你們是太閑了，活都幹完了？”
    一聲清冷厲喝陡然劃破庭院的靜謐，將丫鬟們的話音生生掐斷。
    眾人渾身一僵，回頭便見一襲紫衣的古月兒立在廊下，黛眉緊蹙，杏眼含霜。
    那是古帝唯一的掌上明珠，古家大小姐!
    丫鬟們嚇得魂飛魄散，作鳥獸散般逃得無影無蹤，唯有一人還僵在原地，握著掃帚的手指攥得發白。
    古月兒看著她，語氣軟了幾分，輕歎道：“夢情姐，你……還好吧？”
    夢情的衣著依舊素淨，粗布衣裙洗得發白。自林凡當年重返下界，將她安置在古帝府邸，一晃已是數年光陰。歲月磨去了她臉上的青春靈動，隻餘下眉宇間化不開的風霜，襯得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靄。
    她猛地抬起頭，雙目圓睜，聲音發顫：“小……小姐，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古月兒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模樣，心頭發緊，終究還是咬了咬唇，沉重點頭：“嗯……是真的。”
    “哐當——”
    掃帚應聲落地，夢情的身軀狠狠一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連站著都顯得艱難。她死死攥著衣角，指尖泛白，聲音細若蚊蚋：“老爺帶回來的那個人……是他嗎？”
    古月兒看著她眼底翻湧的期盼與惶恐，心頭五味雜陳。她知道，夢情與林凡之間，縱使情緣已斷，卻仍有千絲萬縷的牽絆，纏繞著彼此，從未真正散去。
    幾番思緒交戰，古月兒終究是狠不下心。她走上前，牽起夢情那雙布滿薄繭的手，柔聲道：“夢情姐，他已經醒了。別怕，隨我來。”
    不多時，二人便到了林凡休養的院落。
    剛推開虛掩的院門，一股濃鬱的藥香便撲麵而來。院內早已聚滿了人，古帝端坐主位，神色凝重；天台兩位長老侍立兩側，氣息沉凝；夜書寒之父夜笑雲、花舫女帝紫兒，甚至連素來清冷的池瑤仙子，都赫然在列。
    屋中軟榻上，林凡已然蘇醒。
    隻是昨日那場死戰耗損了他太多靈力，縱使魔道之軀自愈能力強悍，此刻依舊麵色蒼白，虛弱得連起身都做不到。
    “林凡兄，你總算醒了！”少司命長舒一口氣，抹去額角冷汗，想起昨夜那觸目驚心的一戰，至今仍心有餘悸。
    昨夜，林凡祭出“大滅”一式，縱使噬魂宗主強橫，也被轟得氣血翻湧。而後，靈力與體力雙雙透支的林凡，竟憑著這幅魔道之軀，硬生生與噬魂宗主近身死搏！任憑對方招式狠辣，血光滔天，卻連林凡的護體罡氣都無法撼動分毫。
    直至力竭之際，林凡陡然施展出一招詭異劍訣，劍光閃爍間，噬魂宗主竟直接化作一灘腥臭的血肉！
    而林凡自己，也徹底脫力暈厥。幸得倫桑眼疾手快，背起他便突圍，一眾天台弟子才得以全身而退。
    靠著魔道之軀的恐怖自愈力，不過一夜光景，林凡身上的傷勢便已恢複七八成，按當下情況來看，隻需再靜養兩日，便能恢複如初。
    “發生了什麽？”林凡晃了晃昏沉的腦袋，隻覺渾身骨骼仿佛都要散架，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筋骨傳來陣陣酸痛。
    倫桑上前一步，心有餘悸地說道：“昨日噬魂宗主一死，他麾下那些黑袍修士竟一個個憑空消散！原來那些家夥根本不是活人，全是宗主以靈力凝練的靈體！我們將你帶回後，便即刻稟報古帝大人，天子當即舉兵反攻，如今噬魂宗分殿，已被徹底搗毀！”
    古帝頷首，沉聲道：“不錯。沒了靈體修士撐腰，剩下的蝦兵蟹將不堪一擊。如今噬魂宗主已死，正是召集殘存武者，吹響反攻號角的時機！”
    聞言，林凡隻是淡淡點頭，眉宇間卻不見半分輕鬆。
    一股莫名的直覺在他心頭縈繞不散——此事，絕不會如此輕易了結。
    那噬魂宗主，從頭到尾都未曾報過名號。若真是一宗之主，豈會如此默默無聞？隻怕……他也不過是個傀儡，真正的幕後黑手，還藏在暗處，窺伺著這方天地。
    “罷了。”林凡搖頭，想不通的事，他素來不願多費心神。縱使幕後有人，經此一役，噬魂宗短時間內，也絕無可能再掀起風浪。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一隻微涼的手卻輕輕按在了他的肩頭。
    池瑤仙子聲音輕柔，帶著幾分關切：“剛換了新藥，傷勢未愈，莫要亂動。”
    她話音未落，紫兒便按捺不住，急切問道：“林凡公子，敢問……嫣然姐姐，她怎麽樣了？”
    “是啊是啊！”古月兒也連忙追問，眼中滿是好奇，“林凡大哥，聽說你和葉雲公子已經開天成功，去了那傳說中的神之大陸，可是真的？”
    林凡抬眸，望著眼前這一張張關切的麵孔，又看向古帝、倫桑等人。見眾人皆是目光灼灼，顯然也想知道這些年，他與葉雲在上界的經曆。
    無奈之下，林凡隻得緩緩開口，從當年重返下界取得父親傳承說起，再到與葉雲攜手開天，最終拜入神之大陸靈丹派門下的種種過往娓娓道來。
    一樁樁，一件件，聽得眾人熱血沸騰，滿眼盡是崇拜之色。而人群角落處，那道纖弱的身影，更是渾身劇震，眼中淚光閃爍。
    “想不到……連雲皇師尊，都有女兒了……”倫桑聽得熱淚盈眶，恨不能親自前往神之大陸，為那位曾經點化自己破境的師尊，送上一份賀禮。
    林凡正說著，忽覺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著濃濃的悲傷與眷戀，纏纏綿綿，揮之不去。他循著目光望去，便見角落裏立著個素衣女子，正怔怔地望著自己。
    “這位姑娘，”林凡開口，聲音帶著幾分虛弱，卻依舊清晰，“你看了我許久，神色這般悲傷，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此言一出，滿院皆靜！
    那道纖弱的身影狠狠一顫，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聲音哽咽，帶著無盡的委屈與茫然：“林凡……你……”
    她不明白，不過短短數年，他怎會認不出自己？難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裝作不識，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報複她當年的決絕？
    林凡看著眼前這張梨花帶雨的臉龐，心頭竟莫名一痛，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他茫然地望著她，甚至本能地想要起身，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古帝見狀，連忙起身解圍，朗聲道：“諸位，莫要誤會。你們眼前的林凡，並非真正的他，而是一縷分身。”
    “什麽？！”
    “分……分身？！”
    滿院嘩然，眾人皆是麵露驚色。
    古帝頷首，繼續說道：“林凡本尊，如今早已成神，去往神之大陸。想來定是遇上了什麽麻煩，無法親自歸來，這才派遣分身下界，助我等一臂之力。”
    “不錯。”林凡接過話頭，聲音平淡，“此分身之力，尚不足本尊的四成。否則，噬魂宗豈有機會興風作浪？況且，分身的記憶碎片殘缺不全，若非本尊以一滴精血為引，賦予我神智，隻怕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
    眾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林凡舉止怪異，連夢情都認不出來了。
    林凡看向怔怔失神的夢情，語氣誠懇：“不止是你。除了古帝與天台兩位長老，其他人……我都沒什麽印象。隻是冥冥之中，總覺得你們很親切，像是……認識了很久很久。”
    夢情渾身一顫，怔怔地望著他，眼中的委屈與怨懟瞬間消散，隻剩下無盡的羞愧。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
    “抱……抱歉，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