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洗完澡後，周琴是真把當媽的活兒全給幹了。他從衣櫃裏找出兩個備用的枕頭，分別塞給楊洛依她們三人，讓三幻神今晚分著用。
    這裏必須提一嘴那個經典問題：兩個蘋果，三個人怎麽分？
    和莎萊娜睡一張床的叢茜茜單獨用個枕頭，讓楊洛依和左子瑤湊合一個枕頭不就得了嘛！
    還列什麽公式，算個屁！
    洗完澡的楊洛依一個飛撲，落到正在整理枕頭和被子的左子瑤身邊。她像隻找到泥潭的小香豬，在周琴的床上盡情翻滾。在滾動過程中，她順手拿起周琴抱著入睡的兔子玩偶，仔細端詳起來，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和調侃：“學長，你還是個猛男啊？”
    坐在一旁的左子瑤看見周琴扭曲的表情，實在忍不住想要偷笑，但出於兩人間的同學情份，她也隻好強行憋著笑。
    周琴見狀，也隻能無奈地為自己辯解道：“咋地？晚上睡覺抱個玩偶犯法了？”
    楊洛依似乎刻意回避著在走廊上聊過的事情，與周琴維持起往日裏輕鬆自在的相處狀態，與他嬉戲打鬧，“沒，可可愛愛的人妻係學長，實在是太有反差感了！棒！”
    說完，包括莎萊娜在內的四個女孩都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周琴聽見身後傳來的笑聲，不禁有些掛不住老臉。他轉過身去，直接把剛從衣櫃裏掏出來的備用被子摔在叢茜茜頭上，“笑就笑！別躲被窩裏偷偷摸摸的。”
    被厚棉被迎頭砸中的叢茜茜先是一愣，然後把頭從被窩裏慢慢伸出，臉上依舊掛著無法抑製的笑容，“對不起，我想起碼給你一丟丟的尊重。”
    至於沉默不語的莎萊娜，則不情願地和叢茜茜睡在自己的舊床上。委屈巴巴的百歲少女緊抱著懷裏的抱枕和小被，身姿略顯忸怩地蜷縮在床鋪的一角，顯得楚楚可憐。
    周琴看著她那樣子，心中頓時不忍，隻得湊在她耳畔以柔聲寬慰數句，“明後天想吃什麽？我都給你煮。”
    可莎萊娜氣得鼓起了半邊臉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言辭堅定地宣稱：“我們商人從不相信諾言。”
    周琴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重複了一次提問，“那吃什麽？”
    莎萊娜把大半張臉藏在柴犬抱枕下，隻露出一雙清澈的碧瞳。她躲在抱枕後的唇角似月牙微彎，卻無人可見隱沒的一抹輕笑，“明天告訴你。”
    “好。”周琴替她蓋上被子，然後朝著其他三個學妹說：“那睡覺了啊，我出去關燈。”
    楊洛依突然從床鋪上坐起，舉高雙手大喊：“我以前看動畫合宿劇情的時候，就特別想玩枕頭大戰！”
    她興奮地扯出左子瑤躺著的枕頭，讓好閨蜜的頭哐一聲摔在床板上，“終於讓我找到機會了！！”
    周琴毫不留情地關上了臥室的燈，“戰你個錘子，洗枕頭套的是我，給我睡覺！”
    關上家裏所有的燈，周琴躺在久違的床墊上，打算今晚在客廳裏湊合一夜。
    在買了新床後，總覺得很久沒這樣一個人睡在客廳了。
    想著這三個月以來發生的事情，周琴總覺得特別奇妙。自己居然喜歡上了一個來自維多利亞時代的女孩，不時為她魂牽夢繞。她時而活潑可愛，時而溫婉優雅，總是不講道理地分享著自己的生活，讓他根本無法與她保持距離。
    思念著平日睡覺時睜眼便能看見的她，他逐漸沉入夢鄉。
    “房東......”
    在半夢半醒之間，周琴忽然聽到身旁有腳步聲與低沉的呼喚傳來。他在朦朧間睜開雙眼，發現莎萊娜抱著平常的柴犬抱枕和睡覺的被子，悄然蹲在他的身側。
    周琴從床墊上爬起，關切地詢問道，“怎麽出來了？睡不著嗎？”
    莎萊娜微微頷首，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安，“不習慣，臥室裏像是多出來三個陌生人一樣。”
    周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讓莎萊娜先坐下再說，“對不起了，都是我叫來的。”
    莎萊娜整理了一下睡衣的領口，然後側著腿坐在床墊的另一邊。她的鼻尖微微抽動，不太喜歡房東先生老把責任攬在身上，“我也沒拒絕，不能說全是你的問題。”
    周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被子，把床墊讓了出來，“那今晚你睡床墊，我在隔壁懶人沙發湊合一下？”
    莎萊娜雖然有點想答應，但看著單薄的懶人沙發，卻是於心不忍，“冬天，睡懶人沙發太難受了。”
    周琴把被子和抱枕搬到懶人沙發那邊，然後安然躺下，“你不想回去和叢茜茜一起睡是吧？”
    莎萊娜倒也沒有否認，“嗯......”
    周琴直接在懶人沙發裏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說：“自從床墊買回來，我好久沒睡過懶人沙發了，還有點懷念。”
    看見周琴已經裹緊被子睡下，莎萊娜知道自己又得被寵壞了。她放好手裏的抱枕，然後學著周琴的模樣裹上被子，躺在床墊上看向對麵，“當初是我太任性了點兒，委屈你睡了一個月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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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琴微微轉身，在黑夜中注視著莎萊娜如寶石般泛藍的碧眸，“其實也沒睡多久沙發，床墊我記得是隔幾天就買回來了吧？”
    莎萊娜把臉頰放在小柴犬上，借著回憶的功夫使勁蹭了蹭，“應該是凱絲琳姐姐第一次來的兩天前？”
    周琴不禁想起光榮犧牲在鋼絲球下的平底鍋，不由得發出一聲輕笑，“差不多吧......話說，你穿越來的第一天是不是壓根沒睡覺？”
    如今回憶起當初的一幕，莎萊娜隻覺得那時候的他們都如此有趣。房東想趕跑自己，自己也沒興趣留下，但這樣的兩個人，如今反而住在一起。她坦然地承認，“嗯，那個時候還沒對你安心。”
    周琴曲起一邊手臂墊在腦下，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莎萊娜的表情，“現在呢？”
    莎萊娜毫不畏懼地望了回去，笑容中盡是能向周琴托付一切的信任，“你是這個時代，唯一能讓我安心的人。”
    雖然平常也在同一臥室入睡，兩人隻需微微轉身便能看見隔壁床上的對方。但如今同睡在客廳之中，床墊與懶人沙發的距離遠比臥室裏兩張床之間更為貼近，兩人的每次呼吸、交談仿佛都能從中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莎萊娜伸出一隻手，輕輕觸碰著冰涼的地板，回憶起童年時的往事，“這樣和你分別睡在地上，會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早已從莎萊娜口中多次聽過她貧窮的童年，周琴也對她回憶中的場所有了模糊的印象，“紅磚房？”
    莎萊娜微微一笑，笑容中卻隻剩下懷念，看不出曾經的痛苦，“嗯，小時候也這樣睡過地板。”
    夜間的一抹月白灑在兩人之間，讓他們得以看見對方。周琴略帶憐惜地望向縮在被窩裏的莎萊娜，輕輕把手重疊在她的手上，“難受嗎？”
    莎萊娜的手先是一緊，然後被周琴掌心的溫度徹底捂化，在他的嗬護下變得柔軟。她抱著懷裏的抱枕，在枕頭上微微搖動腦袋，“也不是一直都睡地板啦，主要得看爸媽那一周能交多少房租。”
    她把另一隻手也伸出被窩，把五指合在周琴的手背上，作了個關門的動作，“錢多一點，就可以爬上去閣樓睡覺。小門一關，爬上去的樓梯一收，很有安全感的！就是有點漏風，冷了點兒。”
    說到這裏，莎萊娜忽然掩著嘴巴笑了笑，“我記得閣樓上麵有塊木板釘得不牢，我老愛拆開它，然後往洞裏藏東西。”
    她把臉頰沉入枕頭中，接著回憶起來，“要是那一周剛好錢少，可能就得在偏房的地板上鋪一塊布，然後被爸媽夾在中間抱著睡了。”
    “很辛苦吧？”
    莎萊娜沒有直接回應，似乎早已釋然，“小時候覺得這種生活挺普通的，後來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家太窮的關係。”
    她在充氣床墊上翻了個身，夜間說話時壓低的聲音亦大了一些，“明明都是睡在地板上，這裏給我的感覺要舒服很多很多。”
    周琴不解風情地指著她身下的床墊，“可能是床墊比你那個時代的木地板舒服？”
    “應該不是。”
    莎萊娜微微撐起身，向四周望了眼，笑容似山茶花般溫柔綻放，“大概，是我喜歡這裏，這裏有家的氣味。”
    周琴也從懶人沙發上坐起，特意強調道：“這裏就是你的家。”
    莎萊娜刻意開了個玩笑，模糊了兩人間的距離感，“我還以為我隻是個租客。”
    周琴仿佛同時在欺騙著他們兩人，用著自己都不再相信的話語回應，“我們是室友。”
    莎萊娜抱著小柴犬抱枕，往床墊上一倒，咯咯地笑著，“真好啊，是室友。”
    看著她高興的樣子，周琴忽然幻想起未來的事情，“如果，哪一天我們把你的身份問題處理好......”
    他微微捏緊自己的手指，平複著內心的波瀾，擠出一絲笑容，“要不要一起去趟敦敦，帶我看看你小時候那所紅磚房？”
    莎萊娜重新蓋好被子，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並理性地回複道：“也不知道拆了沒有，不過看看舊址也好。”
    周琴帶著一絲喜悅躺下，扭頭看向身旁的莎萊娜，“那一言為定？”
    “都說了，我們行商的才不相信承諾呢。”莎萊娜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再次強調了自己的職業操守，“房東，你明天還要複習吧？睡吧。”
    周琴拉緊脖頸處的被子，“好，我明天給你做好吃的。”
    莎萊娜調皮地眨眨眼，像是在賣著關子，要把心裏的小秘密保留到最後一刻，“那我明天才告訴你想吃什麽。”
    周琴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小任性，顯得不以為意，“隨便你，晚安。”
    “晚安。”
    周琴睡著後，似乎在夢裏不太安分，不經意間將一手伸出，落在兩人之間的地麵。看著放在地板上的手，莎萊娜的嘴角似天上皎月般微彎，靜悄悄將自己的手牽了上去。
    “這次真的是晚安了。”
    我從不相信承諾，但我相信你，我的房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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