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的傍晚，蘇寒的黑色轎車停在"星痕網吧"門口。褪色的霓虹燈牌在細雨中明明滅滅，"全場五折"的海報已經泛黃，玻璃門上貼著十年前的電競海報——蘇寒初代奪冠時的剪影占據c位，旁邊是沈清雪作為教練的戰術分析圖。
    "這裏居然還沒拆。"沈清雪踩著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上樓，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煙草味與電子元件的焦糊味。二樓角落的機位前，那台crt顯示器還在運行著《王者榮耀》初代版本，登錄界麵的ui帶著像素感，背景音樂是十年前的經典旋律。
    蘇寒拉開生鏽的鐵皮椅，椅背上還留著十年前的塗鴉："孤影必贏"四個大字旁，是用修正液畫的露娜月光寶盒。"坐這兒。"他指了指旁邊的機位，沈清雪注意到那是台2015年產的聯想主機，機箱側麵用膠帶粘著張紙條："愛護設備，違者罰款5元"。
    "選英雄吧。"蘇寒打開遊戲，初代英雄列表在屏幕上展開，露娜的模型帶著粗糙的鋸齒邊緣，鬼穀子的技能圖標還是舊版設計。沈清雪挑眉，指尖在鍵盤上敲擊，選擇了鬼穀子——這個她十年前最擅長的英雄。
    加載界麵中，蘇寒看著自己初代id"孤影"在屏幕上閃爍，突然想起十七歲那年，為了湊網費每天放學後打三份工的日子。身旁的沈清雪穿著當年的黑色衛衣，袖口露出的皮膚比現在圓潤，那時的她還沒有耳後的那顆痣。
    "當年試訓時，我緊張得手都在抖。"蘇寒操縱露娜走向野區，故意在釋放大招時偏了角度，藍色劍氣擦著野怪飛過，"你坐在我旁邊，戰術筆敲著桌子說"蘇寒，你的鬼穀子走位變形了"。"
    沈清雪看著屏幕裏踉蹌的露娜，輕笑出聲："我知道。你的三指拖屏姿勢錯了，拇指沒貼住屏幕邊緣。"她的鬼穀子突然加速，二技能準確命中河道蟹，"但我更記得，你在被敵方五人圍剿時，用月光標記卡牆逃生的操作——那是你第一次讓我覺得，這個少年有點東西。"
    "喲，這不是寒神和沈教練嗎？"網管大叔從吧台探出頭，他的頭發已經全白，卻仍穿著印有"星痕電競"字樣的舊t恤，"十年前你們在這兒打試訓賽，我就覺得你們會成大事！"
    蘇寒這才注意到，吧台後的牆上還掛著"網吧聯賽冠軍榜"，自己的id"孤影"依然排在榜首，旁邊是沈清雪的id"清月"，積分欄寫著"2015年秋賽冠軍"。冠軍榜下方，貼著泛黃的賽事海報，蘇寒第一次參加線下賽的報名單被裝在相框裏，報名理由欄寫著"想讓月光照亮更多人"。
    "大叔，這台電腦還能打比賽嗎？"蘇寒輕叩顯示器，crt屏幕泛起輕微的雪花點。
    "當然！"大叔拍著胸脯，"這可是當年的冠軍機位，多少職業選手從這兒起步呢！"他突然壓低聲音，"其實你們走後，好多年輕人來這兒打卡，說要看看"月光的起點"。"
    沈清雪伸手輕撫顯示器，指尖觸到十年前蘇寒留下的指痕。那時的他總在緊張時啃指甲，所以每個鍵帽上都有細微的牙印。"原來我們真的走了這麽遠。"她輕聲說，鬼穀子跟著露娜清完第一波野怪，"從網吧賽到世界冠軍，從傳統鍵盤到腦機接口..."
    "但有些東西沒變。"蘇寒打斷她，露娜突然回頭，用一技能命中遠處的敵方小兵，"比如我還是會在緊張時空大，比如你還是會用戰術筆敲我腦袋。"他轉頭看她，發現她耳後的痣不知何時被雨水洇濕，像滴落在雪地上的墨點。
    沈清雪笑了，從口袋裏摸出枚戰術筆——不是現在的智能觸控款，而是十年前的老式圓珠筆，"要試試嗎？"她遞過去，蘇寒握住筆杆，摸到刻在尾部的"沈"字，那是他當年偷偷刻下的。
    夕陽突然穿透雲層，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照在鍵盤上，蘇寒和沈清雪的影子被拉得老長，重疊在屏幕上。畫麵中，露娜和鬼穀子正在對抗路推進，陽光為他們的虛擬形象鍍上金邊，像極了十年前那個暴雨夜，他們在訓練室第一次磨合戰術的場景。
    "其實當年..."沈清雪突然開口，卻被蘇寒搖頭打斷。
    "不用說。"他看著屏幕裏的月光寶盒特效，"我知道。你是第一個相信我能成為職業選手的人，是第一個為我改戰術板的人，是第一個在我輸掉比賽時沒罵我的人..."他頓了頓，聲音放柔，"因為有人一直在我身後打燈，我才能走到今天。"
    沈清雪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戰術筆在掌心轉了個圈，卻沒有敲下去。遠處傳來網管大叔給客人結賬的聲音，crt顯示器的風扇發出輕微的嗡鳴，一切都像回到了十年前，卻又截然不同。
    離開網吧時，蘇寒在門口的意見簿上寫下留言："月光曾在此處萌芽，願所有熱愛永不褪色。"沈清雪看著他寫字的背影，想起陸川教練說過的話："電競最動人的，不是獎杯上的光芒，而是普通人眼裏的星光。"
    梅雨季的雨又下了起來，蘇寒撐起傘，傘骨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沈清雪抬頭望向網吧二樓，那個見證過他們初心的機位前，不知何時來了個年輕女孩，正在用老式鍵盤練習露娜連招，屏幕上的月光寶盒特效與十年前一模一樣。
    "看。"蘇寒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又一個追光的人。"
    沈清雪笑了，雨滴落在傘麵上，發出細碎的響聲。她突然明白，所謂永不褪色的熱愛，從來不是某個人的堅持，而是一代又一代人，在不同的時代裏，用相同的熱忱，照亮同一片電競的天空。就像此刻的雨絲，雖然微小，卻終將匯聚成河，流向更遠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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