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圍坐在桌旁，商量著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千金樓。
    唐天虎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轉了一圈。
    今夜，謝隼出宮與他一道來千金樓打探消息。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要將好牌讓給這個賊眉鼠眼的商人，後來又一直關注著那房間動靜，最後更是奮不顧身衝進去救這個商人，以至於如今被困在千金樓裏。
    唐天虎道∶“屬下進來前便見著一群人守在門口，好幾個想出去的都被推搡了回來。”
    路贏搖頭，冷靜道∶“這裏的可不隻普通百姓，樓上的人要走，千金樓又真攔得住誰？”
    路贏說著又看向唐天虎∶“你不是說路首輔和周尚書也來了，以他們的身份怎願被困在樓裏。”
    唐天虎還在為那踢襠的致命之痛生氣，並不看他，反而轉向謝隼，為難道∶“主子，您今日本就是偷偷出來的，萬一又被人發現出現在千金樓裏，可就……”
    多年來，六皇子在宮裏循規蹈矩如履薄冰。然而，七年前卻因他不小心摘下羽裳受罰，前些日子又因將他擅自留宿寢宮而受罰。
    若是今夜又被人抓住出現在賭場，想必這一輩子都難以再翻身了。
    路贏了解唐天虎的顧慮，思索片刻後忽地按住謝隼放在桌上的手，信心滿滿地將人看進眼裏∶“我有一計。”
    唐天虎將耳朵湊了過去∶“什麽計？”
    路贏看著唐天虎神秘一笑，正要說話，卻見謝隼端坐身旁，像尊佛像似的一動不動。
    “謝公子不聽聽？”不待回應，路贏已然伸手勾住謝隼的脖子，將人往身前帶∶“還是聽聽吧。”
    謝隼全程被路贏攬著強行湊頭密謀，距離近得與衣櫃裏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隻不過……謝隼掀起眼皮看著唐天虎。
    卻多了個人。
    唐天虎剛說完話，不經意間對上謝隼的視線，隨即扯開嘴角露齒一笑。心道莫不是六殿下要誇獎他一下，正想回喚一聲“主子~”，腳又被不輕不重地踩了一下。
    “認真點！”路贏低聲喝道，隨後又看向謝隼∶“你覺得如何？”
    謝隼點頭∶“嗯。”
    路贏道∶“那好，走！”
    臨出門時，路贏將腰間掛著的麵具遞給謝隼∶“大周律例，大周官員及其子女不得進賭坊聚賭，否則處以重刑。謝公子龍章鳳姿並非普通百姓，還是戴上麵具遮掩一下為好。”
    謝隼接過麵具，看著那麵具上的美猴王。
    路贏道∶“別嫌幼稚，孫大聖可是會助你順利出去。”
    ……
    此時的千金樓大堂人聲鼎沸，比街麵上還熱鬧，賭客也是，形形色色各類人都有。
    要數最熱鬧的還是正中央的長桌。此刻，那張賭大小的桌子被圍得水泄不通。
    新一輪賭局始，所有人自主噤聲，屏氣凝神，傾身聆聽，隻聽見骰子“叮叮哐哐”快速地撞擊著盅壁，直至完全安靜。
    “押大押小，買定離手！”
    “大大大大大……”
    在一堆人繼續跟風押大的賭桌上，一枚羊脂玉鳳凰墜佩孤零零地橫空出現在“小”的那一頭。
    眾人紛紛側首望去，一個身著白色衣服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小胡子，對著大家笑了笑。
    “開盅——”
    隻見一隻握著骰盅的手高高揚起，謎底揭曉，莊家高呼∶“兩點、兩點、三點，加起來七點，小！”
    男人收回玉佩掛回腰間，看著身前堆積如山的白花花銀子∶“承讓承讓。”
    此一把便贏下了五百兩白銀。
    莊家隨即向旁邊遞了個眼神，搖定骰子後，看著眼前那個笑得像個多瓣菊的男人，忽而精光一閃∶“大爺真是好手氣，這把又押什麽？”
    那個奸商麵容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路贏。隻見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半晌，忽然搖頭道∶“十賭九輸。不賭了，天色不早了，該回家了。”
    說罷轉身就走，一個胖子將他叫住∶“……這些銀子你不要了？”
    路贏回頭，越過層層疊疊的人頭，瞥見高鶴正帶著人往這邊趕來，於是瀟灑地搖搖頭∶“大爺我有的是錢，這些碎銀子可看不上眼。你們有需要，拿走就是。”
    話音一落，眾人一擁而上，都是去搶錢的，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已。
    可路贏還嫌不夠亂，逮著那個胖子道∶“方才我看你輸得最多，好意告訴你，莊家的骰子做了手腳。他想誰贏便贏，想誰輸就輸。”
    那胖子不是簡單的胖子，看那胸膛上露出的猛虎就知道不一般。
    胖子好歹也是東街那邊的地頭蛇，怎麽能容忍自己被耍得團團轉。胖子一怒，隨即吆喝上撿錢的小弟們，圍住正要走來抓路贏的莊家，要就出千的問題問個所以然來。
    大堂中央的混亂自然引起了隱藏在人堆裏路剛和周起元的注意。雖不知兩位大人為何會同時出現，但他們不可能是隻身而來。
    特別是周起元四處打轉的眼神，明顯是在找人。
    路贏刻意避開路剛走遠了些，隻是路過周起元身邊的時候，用他那沙啞的聲音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周家公子賭輸了錢沒得賠，要被千金樓的人砍斷手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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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周起元濃眉緊擰，一把攥住路贏的胳膊∶“哪個周家公子？”
    “周尚書家的公子！”
    周起元怒上心頭∶“人在哪兒？！”
    路贏故作驚慌失措地指了指身後，“他們，是他們將周公子抓起來了。周公子讓我出來報信，可他們封鎖了千金樓，不許任何人出去！”
    周起元順著路贏所指的方向一望，瞥見為首的高鶴之後，眸色一沉，朝後吩咐道∶“給我把他抓起來！”
    正當路贏詫異周起元一個文官哪兒來的權力可以派人抓羽林軍將軍的時候，南城兵馬司指揮使出現在視線中。
    原來這是一早就安排好要來抓高鶴了。
    ……
    另一邊，謝隼披著月色快步進了南宮門。
    唐天虎跟在身後，見謝隼全程一言不發，於是主動說道∶“主子，多虧那畢天帥在大堂裏引發騷亂，咱們才能夠順利出來，沒想到他還挺厲害的。”
    唐天虎看見謝隼似乎笑了一下，又接著道∶“主子，方才出來時我還見著兵馬司的人了。他們是一早就埋伏在千金樓了？”
    “高鶴近年來愈發乖張，不少人想除之後快。雖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高鶴與賞花宴的事有關，但高鶴第一時間到毓芳宮抓人已經讓周起元起疑。周起元的性子是寧殺一千不放過一人，更是可以借機除了高鶴。不過，今夜周起元敢聯合兵馬司去千金樓，是不知道高鶴背後的人是誰，不然也不會如此激進。”
    唐天虎恍然大悟道∶“當真是那位？”
    回想起在千金樓窗外看見的麵具下的眼神，謝隼停下腳步。那雙深重的眸色，即使月光流轉也看不見一絲光亮。
    他攥緊手中的麵具∶“是他，再去好好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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