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憫收回視線，瞧見正踮起腳尖看榜單的顧書書。
    顧書書又往人堆裏擠了擠，這才將榜單給看完整了，他的名字在最角落的最後一位。他再淺淺地往前一掃，發現路贏名字之時，簡直呼吸一窒，暗自垂頭一歎∶原來我真是連傻子都不如！
    他又瞥了眼第一名的“周疍”，滿眼泛光羨慕不已，就是不知道第一名長什麽模樣，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達到那樣的高度！
    忽然肩膀一重，回頭便見著一雙光華璀璨的眼眸微微一彎。
    顧書書頓時臉紅起來，雖是進了國子監，但最後一名實在是太過丟人！最重要的是還讓文采卓越的路憫給看見，他是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路憫道∶“秋試名次不重要，能進國子監就行了。”
    聽路憫這麽說，顧書書的心情似乎平順了不少。顧書書對路憫一拱手，道∶“多虧了路二公子的幫助，若是有空我請你吃飯？”
    路憫見路贏也榜上有名，心情也是極好的，於是便點頭應下∶“大郎也入國子監讀書了，以後還需要多多照顧。若是不介意今日便帶上大郎一起？”
    顧書書高興地點頭∶“好好好，人多熱鬧。”
    路憫邀顧書書上了馬車後，便發現了停在街邊路贏的馬車，於是喚馬夫過去傳話請路贏過來，自己便在一旁等候。
    路憫與下馬車的路贏相視一笑，眼角餘光卻不經意間瞥到人群裏站著的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不是坐馬車走了麽？
    路憫朝那處看了過去，人堆裏卻沒有見到人。路憫按了按太陽穴，暗自一嘲∶大白天的也能眼花。
    ……
    顧書書本是計劃帶著二位公子去他常去的那家街邊小鋪旁的酒樓，那地方他站在門外觀察過好幾次，環境算好價格也算實惠。
    而且，那處地方是他計算了身上所有銀兩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誰知路家大公子偏偏就選了京城裏邊最為豪華的望月樓！
    望月樓，他隻在別人嘴裏聽說過，據說但凡進樓人均二兩銀子起步。
    二兩銀子！
    他這次進京考試，全家人就隻給他湊了二兩銀子，以便於維持他在京城近一個月的生活。
    果然，家中長輩常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顧書書摸了摸腰間空蕩蕩的錢袋子，那裏邊有他的全部錢財——一兩銀子。
    這段等待放榜的日子，他曾幻想著自己進入國子監，然後請上路憫吃飯，於是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才攢下這些。
    豈料此刻的他，捉襟見肘！
    顧書書暗暗點了點頭∶人貴在自知，平頭百姓終究難以結交貴族公子！
    路憫拉住了正要踏進望月樓的路贏∶“大郎，今日我們不去這裏吃飯。既然是書書請客，便去書書平時常去的地方吧？”
    顧書書一愣∶“我常去的地方？”
    “嗯，不過得好吃才行。”
    顧書書心目中已有了合適的地方，卻有些猶豫∶“可那地方不太適合你們二位。”
    路憫一笑∶“有什麽不合適，我和大郎隻是吃飯嘴挑其他的並不挑剔。”
    顧書書垂下眼瞼細細想了一陣，才道∶“正好有個地方味道不錯。”
    ……
    顧書書選的地方在一處臨河的背街小巷。當暮色降臨，這條小巷子便燈火四處，人流湧至地熱鬧起來。
    “老板，三碗陽春麵！”顧書書頓了頓，又甸了甸錢袋子，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加蛋！外加一份鹵肉！”
    顧書書連忙占了一張空桌，用衣袖擦了擦桌子板凳，招手示意路贏路憫過去，又拎起茶壺倒了三杯茶∶“這個麵攤生意好，來晚了的話就沒地方坐了。”
    路憫環顧四周，他雖是生活在京城，卻不知京城還有這般富有人間煙火氣息的地方，真是不一般的熱鬧活躍。
    路憫好奇地看著周圍，目光越過摩肩接踵的人潮，隱約看見一道墨色的人影在不遠的酒肆坐下，淡淡掀起眼皮看了過來。
    恰是此時，幾個男男女女闖入路憫的視線，將那身後的人擋了個嚴實，待人走後再看，那處卻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路憫又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心想或許是連日來的挑燈夜讀沒有休息好產生了幻覺，隻是詫異自己為何老是想到他！
    “三位客官的陽春麵加蛋，還有一盤鹵肉，好嘞！”麵攤老板親自送熱騰騰的陽春麵上桌，一拍顧書書肩膀∶“書書，今日終於帶朋友來了！”
    顧書書一麵分著筷子，一麵垂首笑道∶“我說老板你麵攤的陽春麵一絕，兩位公子便想來嚐嚐老板手藝。”
    老板爽朗一笑∶“肯定不會讓兩位公子失望的，趕緊吃，麵坨了就不好吃了。”
    路憫微笑著點頭。
    老板捂嘴悄聲道∶“見你們是書書的朋友，我特地在碗底還加了料。”
    顧書書用筷子一挑麵條，幾塊肉藏在底下。顧書書不好意思∶“老板，待會兒我多付錢。”
    “不用不用，你平日裏來吃飯還幫我收拾碗筷，我都沒給你工錢，這些哪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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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間又來了幾個顧客，麵攤老板拍了拍顧書書的背∶“幾位慢慢吃，不夠再加。”
    老板走後，顧書書搔了搔頭，看向路憫道∶“這麵攤就老板一個人忙活，我有時見他忙活不過來，就會幫他做點事。我不是在這裏幫工，也不是為老板拉生意的，我是真覺得這裏……”
    “嗯，好吃。”路憫看向路贏∶“大郎，好吃嗎？”
    路贏又夾了一塊鹵肉∶“好吃。”
    顧書書露出大大的笑容，越發覺得眼前的人光彩奪目起來。他開心地低下頭正要吃麵，卻驚訝地見盤裏的鹵肉都快被路贏一個人吃完了，於是立馬用筷子拚命地往路憫碗裏夾。
    直到盤中剩最後一塊，路贏和顧書書幾乎是同時夾住了那塊肉，幾番過招誰也不讓誰。
    路贏抬起眼皮看顧書書，顧書書也不肯示弱，於是兩道火光在空氣中交鋒。
    路憫覺得兩人都像小孩子似的，竟為一塊肉爭搶不休，不由地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顧書書率先鬆了手看向路憫，那塊肉便進了路贏嘴裏。
    路憫在一旁看了半天，顧書書光顧著給他夾肉了，自己反而一塊都沒吃上，於是便將自己碗裏的分成三等份，一人一份也做到了公平。
    吃完飯後，顧書書又提議去附近逛逛夜市，還主動給路贏買了糖葫蘆。
    路贏才不吃小孩子才吃的糖葫蘆，他白了顧書書一眼，路憫見狀便回頭想與顧書書解釋一下，誰知又在人群中看到了周疍的身影。
    路憫轉回頭，駐足在人來人往之中，按了按發酸的眉心，忽感一陣暈眩，心道自己好像真的生病了。
    他拉住身旁的路贏，輕聲道∶“大郎，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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