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京城大雪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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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湛跪拜行禮∶“兒臣拜見聖上。”
周帝點頭∶“起來吧。”
謝湛起身,看向餘喬手中的書信,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麵向周帝道∶“兒臣已奉旨查抄了路府,路栩安以及路府的所有家仆也已被押往刑部。”
此言一出,謝隼隨即跪下∶“聖上,此事想必是另有隱情——”
謝湛從餘喬手中拿過書信∶“這封信乃路栩寧寫給烏成泰的,可是他貪汙賑災銀,收受賄賂的書信憑證。我大周建國百年,還從未有人膽大妄為到身為巡察欽差,還昧著良心貪汙賑災銀收受賄賂的!路栩寧做你的伴讀八年,難道六弟認不出這是路栩寧的筆跡嗎?”
謝隼不再看謝湛,隻是麵向周帝道∶“路栩寧作為兒臣的伴讀,兒臣深知他的為人,還有路大人為官數十年清正廉潔,他們定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還請聖上明查,還路家一個清白!”
謝湛俯視著跪地的謝隼∶“鐵證麵前六弟還這般替他們狡辯。貪汙賑災款可是死罪,如今這兩人都死了,六弟如此是想要救誰?”
“好了!”底下兩人說得周帝頭疼,他略帶疲憊地撫額輕歎∶“就說到這兒,都下去吧。”
“聖上,路家的案子……”話未說完,謝隼隻覺得胳膊一緊,回頭看去,餘喬對著他輕輕一搖頭。
龍涎殿外已飄起了鵝毛般的飛雪。
謝隼正拾級而下欲出宮往刑部去一趟,忽然聽到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剛回頭,餘喬已冒著風雪追了上來。
“六殿下,下官沒帶傘,可否與您同行這一段路?”
猜測餘喬是有話要說,謝隼屏退身旁太監,微微點頭∶“好。”
餘喬與謝隼並肩而走。
餘喬道∶“所謂牆倒眾人推,路剛執政數十載早就有勢力要推翻他,所以數月前路剛死後,朝中便有官員迫不及待上奏彈劾,以至於每日的奏折如雪片般飛進龍涎殿中。如今有確鑿的證據擺在眼前,聖上迫於壓力,所以一大早便命五皇子查抄了路府。”
餘喬說完,抬眼望了望宮門後,朝著謝隼拱手行禮∶“多謝六殿下,下官去前麵再讓公公送一程,風雪太大,殿下還是不要出宮了。”
餘喬往前走了兩步,始終不放心,又折返回來∶“如此證據下,這事便已成定案,六殿下在聖上麵前也莫要再多言以免惹得聖怒。如今路家被查抄,路府上上下下被充做官奴關在刑部,殿下倒不如想想其他辦法將人救出來。”
春寒料峭。
南柳巷中的一處宅院中,層層疊疊的紗幔之下,謝湛與袁陵二人並肩倚在一張鑲金嵌玉的鏤空軟榻上,聽著堂前樂姬撥弄琴弦。
一曲終了,袁陵將頭輕輕靠在謝湛肩頭,撚著一株梅枝微笑著∶“五殿下近來心情挺好。”
謝湛一瞥肩上的袁陵,頭一次對於這樣的親密之舉也不惱,誰讓他終於將路贏關押在刑部,成為一個待售的官奴,而他目前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買到路贏上。
謝湛朝一旁招了招手。
隨從心領神會地上前,頷首道∶“小的打聽到了,刑部定於三月中旬售賣新一批的官奴,其中便有路贏的名字。由於他是出身路府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而後又曾被冠以侯爵,自身各項條件都是佼佼。因此昨日刑部一放出名單,已經有人競相出價了,場麵十分熱鬧。”
聞言,謝湛忽然凝了笑意,蹙眉望向隨從∶“誰?”
“起初是有人起哄出五兩銀子,隨後五十文五十文地加,再後是一個米鋪老板直接出價五十兩打破了亂局,好不容易消停會,城郊姚家又派人來加價到一百兩。”隨從想了一下,補充道∶“那姚家公子是出了名的好南風。”
謝湛麵露不悅,抬手拂開靠在肩上的袁陵∶“什麽些人也來湊熱鬧,他們有什麽資格?”
“殿下說的是。另外,今晨刑部侍郎楚廷風大人直接出價兩百兩,之後便再沒有人敢叫價了。”
“楚廷風,不過與他見過幾次麵也熟絡了?”謝湛垂下眼瞼∶“六皇子那兒可有消息?”
隨從回道∶“沒有。”
“不可能,派人好好監視六皇子,一旦有動靜立即回稟。此外,再將本皇子要買人的消息傳出去,看誰還敢出價與我來搶!”謝湛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身旁的袁陵,柔聲道∶“長州,這件事你得幫我。”
也隻有這種時候,才會如此溫柔地叫他的表字。
“嗯。”袁陵彎著一雙狐狸眼,微微點了點頭,藏在袖中的指尖卻忽地折斷了那截把玩許久的梅枝。
花了多少功夫才讓你與他有了隔閡,又怎麽會讓你將他買回來朝夕相對。
見袁陵點頭,謝湛竟心情頗好地湊近身去,將袁陵散落在頰邊的頭發勾至耳後,隨後起身理了理衣襟。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袁陵一怔,回神後抬眼看向謝湛風華絕代的背影,心花怒放地勾唇一笑∶“五殿下要去哪兒?”
“刑部大牢。”
……
楚廷風命獄卒開了牢門,提衣坐在路贏的對麵,翹著二郎腿,兩眼朝天,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說吧,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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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贏搖了搖手腕,鐵鏈嘩啦聲引得楚廷風微微皺眉。
楚廷風輕輕揮了揮衣袖,候在門外的獄卒便上前解了路贏的手銬。
路贏揉了揉發青的手腕∶“我聽獄卒說,楚大人願意花兩百兩買我?”
“也是見你對本大人頗為崇拜,區區兩百兩而已,不足掛齒。”楚廷風始終沒有看人一眼,淡淡道∶“就是這事?”
“還有事。北達你見過吧,做事勤快麻利,楚大人也順道將他買了吧?”
楚廷風用鼻孔出聲∶“嗯。”
此前路贏就發現了,楚廷風是狂妄自大了些,不過也特別好說話,於是眼風一轉∶“楚大人,我以前有隻蛐蛐叫悟空元帥,它就值兩百兩,我這麽大個活人總不能和一個蛐蛐一樣吧?”
見楚廷風垂下眼瞼,聽得認真,路贏趁熱打鐵道∶“我想了想,我怎麽遭也得值個五百兩。”
此言一出,楚廷風終於肯看向路贏∶“你,五百兩?”不過就是見著曾經的世家公子被人公開叫賣,實在太過屈辱,便好心幫忙以成就一段美談,結果竟要將自己所有積蓄搭進去?
不可能!
“楚大人不會連區區五百兩都沒有吧?”
楚廷風毫不服輸∶“怎麽可能!”說完便知道自己中了如此簡單的激將法,可為了顏麵還是說道∶“如今兩百兩就能買到,為何非得五百兩?”
“那楚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有人再出價,楚大人便能出更高的價?”
路贏也曾聽過獄卒說起昨日他被人競價的事,若是能讓楚廷風將自己的價格抬高,也能斷了某些人的念想。最後若真被楚廷風買了去,也總比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要好。
然而話音剛落,過道中就傳來一道令人恐懼的聲音∶
“大郎,為了你多少銀子我都舍得花的,何必非得找他?”
下一瞬,身披玄色紫貂毛鬥篷的謝湛自過道邁步而入,上上下下打量了身穿赭色麻布囚衣,灰頭土臉的路贏,隨後麵向楚廷風,麵無表情地質問道∶“楚大人為何解開犯人的手銬?”
看出謝湛是因為不滿自己而故意找楚廷風的麻煩,路贏上前道∶“刑部大牢重地,若是沒有聖旨就算是皇子也不能來的。”
“大郎是見我喬裝打扮,所以認為我是偷偷來的?”謝湛取下兜帽,步步逼近,傾身向前低聲道∶“聖上曾命我抄你們路家,順便查找路栩寧貪汙賑災款的證據,今日我恰好想起那日有些疑點,於是特意來刑部大牢再問你的話。這算不算是奉了聖意?”
路贏惱怒地揪住謝湛的衣領∶“二郎他不會做那種事,是你栽贓陷害!”
“路栩寧的親筆書信可有假的?”謝湛望進他的雙眼中,陰森森地一笑∶“我差點忘了,你沒見到那封信對不對,謝淮晏可替你辨認出是二郎的字跡了。”
什麽?路贏一怔,還未回過神來,已被獄卒扣住了胳膊。
“將人帶出去,本宮要親自審問。”
謝湛背負雙手剛要轉身,卻見楚廷風已至身前,可楚廷風還未來得及說話,謝湛已然厲聲道∶“本宮是奉旨辦案,楚大人攔著是要抗旨?”
楚廷風無他法,為官素來謹慎的他,方才決定攔在謝湛身前,已是進行過劇烈的思想掙紮。
他低頭∶“路栩寧貪汙賑災款一事本已是證據確鑿成為定案,而路栩安是被充官奴關押刑部。既然五殿下要審問,下官作為刑部侍郎,便應當將此事記錄上奏。”
言外之意便是,謝湛本沒有理由審問被充官奴的家眷。
誰知謝湛並不理會,隻是冷冷一笑∶“自然。”
……
謝湛坐在太師椅上,托腮靜靜地看著被重銬鐵鏈鎖在木架上的路贏,忽然一笑∶“很失望對不對?昨日刑部售賣官奴的名單便張貼出去了,京城裏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然而卻沒有等到謝淮晏要來買你的消息。
是啊,誰讓二郎要做那種事,不僅敗了你們路家的名聲,連累你一夜之間淪為官奴,還差點讓謝淮晏被聖上懷疑。”
路贏像是被刺中要害,昂起頭來與謝湛對視∶“你胡說,二郎不會那樣做。”
“事實擺在眼前。當日的龍涎殿上,謝淮晏可是親眼看了那封信。如若不然,為何你都被關這麽幾個月了,他都沒來見過你,甚至都沒有要來買你。”
見路贏再無反應,謝湛皺了眉頭,剛要起身,便有隨從附耳道∶“殿下,方才六皇子派人出了五百兩。”
一瞬間,謝湛攥緊了拳頭,快步到路贏身前,一把抓起路贏的頭發強迫他看著自己∶“以前你騙了我,我確實想要殺了你,不過現在看著你這副模樣我又舍不得了,將你買回去,一輩子關起來不是更好?”
瘋子。路贏偏過頭去閉上了眼。
“啪!”的一記清脆耳光中,謝湛拎起了路贏的衣領∶“你怎麽不說話?方才不是還想方設法讓楚廷風買下你?我花銀子你不樂意?”
路贏忍住臉頰火辣辣的刺痛,像聾了一般,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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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又是一記無比響亮的耳光。
謝湛紅著眼,顫著手,道∶“你為什麽不看我,不和我說話?明明是你錯了,你不僅騙我設計我,還想讓聖上將我罰去皇陵!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為何現在我願意花銀子買你,你還不願意?”
謝湛眯了眯眼∶“我知道你在妄想謝淮晏救你,方才他出了五百兩,那我就出六百兩!我就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銀兩和我比!”
陽春三月的京城依然是寒風料峭。不過,刑部大牢的刑室中卻如夏般悶熱。
謝湛幹脆脫了玄色鬥篷,抬手拭去額間冒出的細汗,一扯衣領,眼角餘光不經意瞟見了熊熊烈焰的火盆,忽然冷冷一笑∶“此前我怎麽沒有想到用這個方法,作為官奴就應該有官奴的樣子。”
不待路贏反應,下一個瞬間,謝湛已抄起被燒得紅熱的烙鐵長柄,狠狠壓在路贏微微敞露的胸前。
在紅鐵貼合嬌嫩肌膚發出滋啦聲中,路贏的臉色變得慘白不已,疼得青筋直冒的他憎惡地死死瞪著眼前人,痛苦地顫聲叫道∶“謝湛!!!!!”
謝湛似乎很滿意這個反應,繼續加重手中力道。
半晌後,他鬆了手,湊到已奄奄一息到瀕死的路贏耳邊,惡意地輕輕輸送著氣流∶“現在除了我,沒有人會再要你,隻有我才不嫌棄你身上有奴隸才有的印記。”
他拍了拍路贏的臉,見人徹底昏死過去,才終於收斂了所有情緒,平靜地微微一歎,扔了烙鐵,看向被嚇得不敢抬眼的隨從,令道∶
“找最好的大夫來替他看看,千萬不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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