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被眾人護入屏風後，快步走過暗道。
    從側門出殿時，台階下早站立了清一色的黑甲護衛，齊聲道：“參見聖上。”
    他眯了眯眼，這些不是他精心培養的數百上九衛親軍，而是謝隼安排來的死士，那夜承諾過的關鍵時刻護他周全。
    謝隼從旁接過鬥篷，覆上周帝雙肩：“他們會帶聖上去安全的地方，眼下二哥他們尚在殿內，兒臣領幾人回去探查情況。”
    聞言，周帝環視四下，方才情勢危急無暇顧及其他，這才知曉自己兩個兒子沒有跟隨出來。
    他明白，袁氏一黨今日謀反，是不會放過他皇家的任何一人，不再多想，同意謝隼帶人回殿探查究竟，卻攥住了路贏的胳膊：“但他得隨朕走，”傾身湊近謝隼，低聲中威嚴尤在：“你要記得承諾過，保朕無虞。”
    最後四個字回蕩在謝隼耳邊，他將目光從那攥出深深衣褶的胳膊上收回，再看了路贏一眼，低頭道：“遵旨。”
    ……
    天色漸晚，屋內未掌燈，一片昏暗。
    周帝被帶到南苑的一處偏殿已半刻。
    四下寂靜，聽不到一絲響動，更不知眼下形勢如何。
    他不信任謝隼的那些死士，殿中的上九衛親軍雖然倒戈，可他還有上九衛親軍，他不信一手創建的上九衛親軍個個都叛變！他應當去找到他們，而不是徒然待在此地，成為待宰羔羊。
    這時，房門打開，有內侍神色慌忙趕來稟告——今日皇親百官在殿中飲宴，而各宮娘娘和百官家眷皆在園中，本是派駐了不少上九衛親軍以防不測，誰知在那道升天的焰火後，上九衛親軍卻拔刀相向，將所有人押往了芷蘭閣。
    他的上九衛親軍全叛變了？周帝渾身一震，瞬間回神，又聽那內侍伏地抽泣，聲音作啞：“是兵部郎中下的令，如有反抗殺無赦……奴婢是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兵部？”周帝略一沉吟，心中已有猜疑。
    王全忽然想到什麽似的，附耳道：“聖上，隱王統管兵部，殿中的上九衛親軍也是隱王親自挑選。”
    王全所言，字字戳中他的心，這也正是他此刻所猜忌的。
    袁氏一黨欲於麓山南苑謀反一事，除了稟明此事的謝隼外，他確實也曾召見隱王告之。
    隱王掌管兵部，此次出行，兵馬的安排調遣兵馬皆由其負責，方方麵麵計劃周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可能上九衛親軍全生異心，隱王卻渾然不知！
    難不成是隱王欲借著袁氏謀反，趁機逼他退位？
    周帝枯眉緊擰，目光中已沒了先前的淡然：“兵部交給他負責，本也是他的皇位，就這般等不及，要朕讓位？朕雖老卻不至死，嗬……”
    說罷，灰白的眉睫微顫，身旁站立多時的人忽地往前走了兩步，至窗邊停下，須臾，借著月光拿起案麵的火折子，點燃了燭台。
    王全立時喝道：“你做什麽？”
    路贏道∶“點燈。”
    “偏殿諾大，沒哪一間房點燈，你這是在告知眾人房間有人麽？”
    “你說得沒錯。”
    王全一愣：“什、什麽？”
    “聖上不覺得奇怪麽？”路贏手執燭台轉身：“我們到這處偏殿後，從未掌燈。聖上謹慎，就連護您前來的暗衛您都提防，不全知您在此間房，那麽他又是怎麽知曉的？”
    燭火映上眼眸，跪地的內侍艱難地咽了口水，頭更低了些。
    王全的目光緊盯著內侍，上前接過燭台，終將人的模樣看清楚，正是此前隨他們逃出大殿的內侍之一。
    王全拎起內侍的衣領：“你一直在殿中伺候，怎會知道園中的情況，你受誰指使來說這番話，有何目的？”
    “是是……”
    “自然是為讓聖上對隱王死心，然後在這場動亂中，擇他為太子。”路贏道：“對嗎，五皇子殿下。”
    話音剛落，房門破開，一道黑影摔入房中，是守在門前的暗衛之一。
    王全被那倒地吐血的暗衛嚇得連連後退，不小心踩到帳幔，又引起不小響動。
    燭光微火飄搖，映照出門外若隱若現的身影。
    “大郎說錯了，”謝湛微微一笑：“我要的不是太子之位，而是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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