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天陰天。
    天氣預報入夜之後有雷陣雨。
    因而天黑比平時早些。
    方燃要高考的緣故。
    歐玉玲整天都沒去快餐店。
    忙著張羅飯菜。
    六點半。
    夜幕降臨。
    準備開飯了。
    餐桌上擺著扣肉、白切雞、老鴨白果湯以及各式時令鮮蔬。
    還有一大瓶可樂。
    “方燃，快出來洗手準備吃飯了。”歐玉玲解下圍裙，對著臥室大聲招呼。
    很快。
    方燃出了臥室來到客廳。
    往餐桌上一瞅。
    跟上一世幾乎沒區別。
    老媽做的菜全都是自己愛吃的。
    高考前的這頓晚飯特別豐富都快趕上過年。
    方大民從桌下拾起半瓶三花酒，看了方燃一眼，似乎這才發現，自己兒子高高大大已經有大人的樣了。
    等考上大學。
    明年春節的時候就可以陪著喝上幾杯。
    一家人圍坐餐桌前。
    歐玉玲給方燃倒上一杯可樂，然後又給自己倒半杯，放下可樂瓶，舉杯道：“兒子，預祝高考順順利利。”
    “謝謝媽。”方燃連忙半起身，跟老媽碰了碰杯。
    方大民本想多說幾句，可隻有初中文憑，性格又偏內向，知道不能給方燃太大壓力。
    端起小酒盅。
    隻是說了一句。
    “好好加油。”
    方燃重重地點了點頭。
    歐玉玲連忙給兒子夾菜。
    不一會。
    方燃的碗裏裝得滿滿當當。
    方大民幾杯下肚，酒精刺激之下，話匣子打開了。
    “方燃，這周你天天半夜才熄燈，我在樓下小賣部都看見了，高考確實很重要，但你努力了盡力了，無論考得怎麽樣，我都不會說你。”
    “但你也別嫌我嘮叨。”
    “當工人真的沒前途……”
    歐玉玲知道丈夫對於下崗耿耿於懷，明天兒子就要高考了，喝了酒又說這種掃興話。
    她連忙起身探手將桌上的酒瓶給收了。
    “大民，別喝了啊。”
    “我給你盛飯，吃完就趕緊下樓去看著你的小賣部，今晚早點上樓，別打擾兒子休息了。”
    方大民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咂咂嘴。
    拾起筷子給方燃夾了一塊扣肉。
    “多吃點，等會看看電視放鬆一下，然後早點睡覺。”
    方燃可沒有夏小雪那樣變態的記憶力。
    上一世高考前夜。
    老爸是不是說過同樣的話自然是記不得了。
    但不變的還是質樸的關心。
    這是第二塊扣肉。
    有點膩了。
    忽然就想到夏小雪。
    她應該也在吃晚飯吧。
    她口味清淡，每次吃扣肉，肉給自己，隻留半塊芋頭。
    她喜歡吃蝦，想必現在在剝蝦，可總是會剝得兩手黏糊糊。
    “小雪，吃飽了，明天高考好好加油哦！我期待你的北大通知書！”方燃轉頭看向陽台，默默地送上祝福。
    如方燃所想那樣。
    夏小雪一家也正在用餐。
    不過明天就是高考。
    剝蝦的是陶紅梅。
    夏小雪負責吃就行。
    陶紅梅一邊剝蝦一邊說：“知節，你不是向來自詡目光如炬嘛，你來判斷一下，這次我們廠裏的職工子弟能有幾個考上211或者985？”
    夏知節端起高腳杯，抿了一口葡萄酒，想了想這才猜測。
    “今年5月才推出‘985工程’，首批能入選的高校屈指可數，我們廠裏的職工子弟，除了小雪之外，李宇翔有點希望。”
    “羅靜那個姑娘勤奮也有天賦，可惜給她爸媽拖累了，女兒參加高考，一點也不關注相關政策變化，恐怕現在連什麽是211都搞不明白。”
    “她在這樣環境下成長，能觸碰到的高度很有限。”
    “還有牛峰、鄧懷安，考上好一點的211蠻有希望，至於其他的職工子弟，能考上大學就不錯了。”
    豎著耳朵的夏小雪不樂意了，本想插上一句，“爸，你還漏了一個吧？我覺得方燃能考上一所不錯的211！”
    但小不忍則亂大謀。
    考砸計劃已經開始展開。
    沒必要圖口舌之快。
    不過被爸爸這番點評又勾起了壓抑的怒火，現在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夏小雪放下筷子，從紙巾盒裏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漬，不冷不淡地道：“爸媽慢吃，我吃飽了。”
    陶紅梅掃了一眼滿桌的菜。
    急忙勸慰。
    “哎喲，我的小雪，怎麽才吃這麽一點啊？是不是不合胃口？來來來，媽媽給你盛碗冬瓜排骨湯吧。”
    夏小雪幹脆起身離座，拋下一句，“不想喝，等會吃點水果好了。”
    說完。
    徑直進入臥室。
    留下麵麵相覷的夏知節和陶紅梅。
    不到十分鍾。
    陶紅梅就端著一盤水果進入臥室，見女兒坐在書桌前低頭看書，上前將水果盤放在一旁，輕言細語地勸慰：“小雪，今晚就別看書了，吃點水果再玩玩電腦，明天要早起，十點就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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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小雪現在隻想一個人靜一靜，側頭看向媽媽，擠出一絲微笑：“知道了，吃完水果，玩會電腦，洗個澡十點準時上床休息。”
    陶紅梅欣慰一笑。
    女兒就是乖巧聽話。
    以女兒的勤奮以及過人天賦。
    非常非常有希望考上北大。
    等陶紅梅出了臥室，夏小雪從果盤裏拾起一片紅龍果，起身就來到窗前。
    外麵已經是細雨紛飛。
    帶著一絲涼意的晚風從半開的窗戶湧入。
    揚起了夏小雪的秀發。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緊接著轟隆隆的雷聲炸響。
    夏小雪吃完紅龍果，麵朝窗外，緩緩地閉上眼，前世那些甜蜜與痛苦交織的畫麵宛如播放電影般在腦海中飛閃而過……
    許久之後，夏小雪睜開眼，恰巧見到閃電，又是一道雷聲轟隆作響。
    上一世的高考前夜，睡前忘記關窗，向來睡覺不老實又踢毯子，導致發高燒。
    隻要關上窗。
    以當前的狀態以及遠超十八歲時的閱曆知識，北大唾手可得。
    但現在已經無需一紙文憑證明自己了。
    對世人眼中的名校光環嗤之以鼻。
    金錢、事業、名譽、地位早就擁有過了，而情感的滿滿遺憾讓它們變得毫無意義。
    有方燃的陪伴，兩人攜手奮鬥，重獲的新生才會絢麗多彩。
    閃電不停。
    雷聲不歇。
    夏小雪昂頭看向忽明忽暗的夜空，輕聲以俄語朗誦高爾基的《海燕》。
    “烏雲越來越暗，越來越低，向海麵直壓下來，而波浪一邊歌唱，一邊衝向高空，去迎接那雷聲。”
    ……
    “狂風緊緊抱起一層層巨浪，惡狠狠地將它們甩到懸崖上，把這些大塊的翡翠摔成塵霧和碎末。”
    ……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朗誦之後。
    她毅然決然轉身。
    從衣櫃裏拿出換洗的貼身衣物。
    快步出了臥室進到衛生間。
    褪去身上的衣服，夏小雪站在花灑下麵，沒有打開熱水，咬著牙掰下閥門。
    冰冷的涼水從頭澆下。
    夏小雪一邊打著哆嗦一邊低聲嬌嗔。
    “方燃，好冷啊。”
    “方燃，你可要加油哦。”
    “不考出個630。”
    “我……我就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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