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克隆工廠的燈光忽明忽暗，藍弦雅從數據網上掙紮起身，懷中緊抱著已長成幼豹大小的小王八。它的鱗片泛著冷光，翡翠色豎瞳警惕地掃視四周。
    控製台的屏幕不斷閃爍，跳動著冰冷的文字：
    【係統檢測：情感控製器108c記憶汙染度72】
    【建議執行：記憶清洗，重新校準】
    藍弦雅咬緊牙關，將小王八放在地上。它的爪子在地麵劃出幾道發光的刻痕，像是某種古老的符號。
    “你記得路，對嗎？”她低聲問。
    小王八嘶鳴一聲，轉身朝工廠深處跑去。藍弦雅緊隨其後，穿過成排的休眠艙。每個艙體裏的秦雲克隆體都閉著眼睛，胸口嵌著半枚校徽的仿製品，齒痕處滲出黑色粘液。
    “認知汙染源……”她喃喃自語。
    工廠盡頭是一扇鏽蝕的金屬門，門上刻著倒懸之塔的浮雕。小王八用牙齒咬住門縫，鱗片下的光脈劇烈閃爍。門緩緩開啟，露出裏麵的空間——
    一座微縮的鍾樓核心。
    齒輪懸空轉動，表盤上的數字是反寫的。正中央漂浮著一枚完整的校徽，兩排齒痕交錯咬合，散發出翡翠與銀白交織的光芒。
    藍弦雅伸手觸碰，指尖剛接觸到校徽表麵，整個空間突然震顫。
    “終於來了。”
    初代教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猛地回頭，看見他站在門口，右臂已經完全方尖碑化，左眼的金屬眼罩裂開一道縫隙，露出翡翠色的瞳孔——和秦雲一模一樣。
    “你騙我。”藍弦雅的聲音冰冷，“b342根本不是實驗體，對吧？”
    教授緩緩摘下眼罩，露出完整的右眼——正常的、人類的瞳孔。而左眼，卻是純粹的塔源物質。
    “他是第一個成功的‘疫苗’。”教授的聲音疲憊，“但代價是，他的記憶會被塔吞噬。而你……是唯一能喚醒他的人。”
    藍弦雅握緊校徽：“所以雙生契約的真正作用，是讓我成為他的‘錨點’？”
    教授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小王八身上，露出一絲苦笑：“你小時候養過一隻烏龜，記得嗎？它咬了你的校徽，留下了齒痕。”
    記憶碎片突然閃回——
    年幼的藍弦雅蹲在實驗室角落，捧著一隻生病的烏龜。父親站在遠處，神情複雜。而少年秦雲悄悄走過來，遞給她一枚校徽：“用這個，它能幫你記住重要的事。”
    烏龜咬住了校徽背麵，齒痕深深嵌入金屬。
    “那不是普通的齒痕。”教授低聲道，“那是‘記憶刻印’，是唯一能對抗塔認知汙染的漏洞。”
    藍弦雅的心髒劇烈跳動。她終於明白——
    校徽的齒痕，是她自己留下的密碼。
    “時間不多了。”教授看向懸浮的校徽，“塔已經開始重置現實，如果你不做出選擇，所有人都會被吞噬。”
    “什麽選擇？”
    “用校徽重啟係統。”教授的聲音沉重，“但代價是……秦雲的存在會被徹底刪除。”
    藍弦雅的手指微微發抖。
    小王八突然躍起，咬住校徽，翡翠色的光芒如洪水般爆發。整個空間開始崩塌，齒輪碎裂，鍾樓的虛影在強光中扭曲。
    教授的身影逐漸淡去，最後留下一句話：
    “記住，齒痕是鑰匙……也是枷鎖。”
    強光吞沒了一切。
    藍弦雅睜開眼睛時，正坐在高中教室的靠窗位置。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課桌上，窗外是新建的體育館，操場上傳來學生的嬉鬧聲。黑板上的日期顯示：9月1日，開學典禮。
    她的手指下意識摸向鎖骨——紋章消失了。
    “藍弦雅！”班主任的聲音從講台傳來，“發什麽呆？把校徽戴上。”
    她低頭，發現課桌上放著一枚嶄新的校徽。背麵光滑平整，沒有任何齒痕。
    心跳驟然加速。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全班同學詫異地看向她，而講台上的老師皺眉：“怎麽了？”
    “秦雲……”她的聲音發顫，“秦雲在哪？”
    教室裏一片寂靜。
    班主任的表情變得困惑：“誰？”
    藍弦雅的手指緊緊攥住校徽，金屬邊緣刺入掌心。沒有流血，但疼痛真實得可怕。
    她轉身衝出教室，走廊上的學生紛紛側目。沒有人認識秦雲。
    天台的門鎖著，她一腳踹開。
    空無一人。
    沒有記憶裏的少年，沒有飄動的校服衣角，甚至沒有小王八的蹤跡。隻有風吹過欄杆的嗚咽聲。
    藍弦雅跪倒在地，校徽從指縫滑落，滾到角落。
    ——哢噠。
    金屬碰撞聲。
    她抬頭，看見校徽卡在了排水口的縫隙裏，背麵朝上。
    陽光照射下，那裏隱約浮現出極淺的凹痕——像是被什麽動物咬過，卻又被人刻意抹平。
    她的指尖觸碰齒痕的瞬間，皮膚下的光脈突然蘇醒，鎖骨處傳來灼燒般的疼痛。
    他還存在。
    隻是被係統刪除了。
    藍弦雅撿起校徽，齒痕處滲出銀白色的液體，在空中組成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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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錄音帶b麵，17分鍾】
    學校的廣播站塵封已久。
    藍弦雅撬開鎖，裏麵堆滿老舊設備。最角落的架子上，放著一台積灰的錄音機，旁邊是標著“實驗檔案b”的磁帶。
    她的手在發抖。
    磁帶插入，按下播放鍵。
    沙沙的噪音持續了十幾秒，隨後響起初代教授的聲音：
    “樣本b342最終記錄。認知防火牆已激活，現實錨點鎖定成功。但代價是，他的存在痕跡將被係統抹除。”
    “唯一恢複方式是‘記憶共鳴’——找到所有被刪除的碎片，重新拚湊出完整的人格數據。”
    “關鍵索引：校徽齒痕、錄音帶b麵17分鍾、以及……”
    錄音突然中斷，跳轉到另一段音頻。
    藍弦雅屏住呼吸。
    “——跳過來，我接著你。”
    秦雲的聲音。
    清晰得像是站在她身後說出的話。
    磁帶自動彈出，背麵貼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是潦草的字跡：
    “體育館倉庫，第三儲物櫃，密碼：0917。”
    ……
    儲物櫃裏隻有一個鐵盒。
    打開後，裏麵是七枚校徽的碎片，每一片背麵都帶著殘缺的齒痕。
    當藍弦雅將碎片拚在一起時，裂縫中滲出翡翠色的光，在空中交織成熟悉的輪廓——
    小王八的虛影。
    它比記憶中更加透明，但眼睛依然明亮。它沒有嘶鳴，隻是輕輕咬住她的指尖，然後化作光點消散。
    光點飄向體育館的角落，照亮了牆壁上的一道縫隙。
    藍弦雅走過去，發現縫隙裏卡著一枚生鏽的鑰匙。
    鑰匙插入體育館後門的鎖孔時，整個世界突然靜止。
    風聲消失，陽光凝固，遠處學生的笑聲戛然而止。
    門後不是器材室，而是一條發光的走廊。兩側的鏡子裏，映出無數個藍弦雅——穿校服的、作戰服的、白大褂的……
    而走廊盡頭，站著穿校服的秦雲。
    他的右眼是翡翠色，胸口嵌著半枚校徽，齒痕清晰可見。
    藍弦雅跑向他。
    在觸碰到他的瞬間，所有鏡子同時碎裂。
    無數記憶碎片湧入她的意識——
    天台初遇、實驗室叛逃、雙生契約的締結、以及最後時刻，秦雲將校徽塞進她手中時說的話：
    “齒痕是鑰匙，隻要你還記得，我就能回來。”
    現實世界的陽光重新灑落。
    藍弦雅依然站在體育館倉庫，但手中多了一枚完整的校徽。
    背麵的齒痕深深嵌入金屬，像是被什麽動物狠狠咬過。
    遠處傳來腳步聲。
    她抬頭，看見穿校服的少年推開體育館的門，逆光中朝她伸出手：
    “同學，你的校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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