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美眸微動。
    這位徐公子，行事果然異於常人。
    不過柳依依也是在風月場裏浸淫多年的人，什麽奇怪的客人沒見過？
    她很快便斂去了探究的神色，恢複了那副波瀾不驚的花魁儀態。
    滿春樓裏，行為乖張的恩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位徐公子或許隻是有些不為人知的癖好罷了。
    徐江被她那一眼看得有點尷尬，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趕緊把話題拉回來。
    “咳咳，依依姑娘，你這妝容真是絕了！尤其是這胭脂，顏色正，質地也好。”
    他話鋒一轉，眼神灼灼地看向柳依依梳妝台上的那幾盒胭脂。
    “依依姑娘，不瞞你說，我瞧著這胭脂是個好東西，想跟你談筆生意。”
    柳依依微微一怔，隨即露出禮貌的微笑：“徐公子請講。”
    “我想用那頭豬，跟你換胭脂，你看成不？”徐江試探著問，眼睛裏卻閃爍著精明的光。
    “用豬……換胭脂？”柳依依徹底愣住了。
    她設想過無數種徐江可能要談的“生意”，比如包下她的場子，比如贖她出去，甚至是一些更隱秘的交易，但萬萬沒想到，是拿一頭活生生的大母豬，來換她的胭脂！
    這操作，簡直聞所未聞！
    徐江看她表情，趕緊補充：“我先換五百盒！你看怎麽樣？”
    此時他心裏的小算盤劈裏啪啦響。
    這頭豬少說也值個兩千多塊，主要是分量足，250斤呢！
    柳依依這胭脂，看著品質不錯，但古代這玩意兒成本能有多少？
    按現代思維，給她算個一塊錢成本！我拿回去包裝一下，直播間裏賣它個二十塊一盒，那也是血賺！
    一千盒就能賣兩萬！去掉豬的成本，淨賺十倍！
    柳依依黛眉微蹙，迅速在心裏盤算起來。
    那頭大母豬，品相極好，膘肥體壯，送到後廚，無論是做成菜品招待貴客，還是逢年過節分給樓裏的姑娘和下人，都是極好的。
    對於滿春樓這種迎來送往、消耗巨大的地方來說，這樣一頭優質大豬的價值，確實不低，抵得上不少銀子了。
    換五百盒胭脂雖是她的私物，但這數量著實不少。
    不過，這些胭脂成本對她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用幾乎零成本的東西，換回一頭實實在在、能增加樓裏營收和福利的大肥豬……
    這筆買賣，不虧！甚至可以說，賺了！
    想通了關節，柳依依臉上重新綻放出嫵媚動人的笑容，輕輕頷首。
    “徐公子快人快語，既然公子瞧得上奴家的胭脂，那便依公子的意思。五百盒胭脂，換公子那頭福豬。”
    她很聰明地沒有多問徐江要這麽多胭脂做什麽，也沒有探究他為何用豬來換。身在風月場，最大的規矩就是“不多問”。
    客人千奇百怪，各有目的，做好自己的本分，滿足客人的需求才是長久之道。
    “好嘞！依依姑娘果然爽快！”徐江見生意談成，心中大喜，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他也不多留，直接起身抱拳：“那胭脂我過幾日來取，豬就先放姑娘這兒了！告辭！”
    說完，推開門，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柳依依的房間。
    徐江前腳剛走，一直守在門外的貼身丫鬟就趕緊溜了進來，順手關上門，湊到柳依依身邊，壓低聲音，眼睛亮晶晶地。
    “小姐，這位徐公子怕不是個一般人吧？穿得破破爛爛的，出手卻這麽闊綽，直接拉來一頭大母豬！我剛才在樓下都聽說了，好些姐妹都在議論呢！這莫不是哪家扮豬吃虎的公子爺？”
    柳依依望著徐江離去的方向，美眸中閃過一絲深思，她輕輕點了點頭。
    “你這丫頭，倒是有點眼力見。”
    她朱唇輕啟，聲音帶著一絲凝重。
    “我柳依依閱人無數，尋常富家子弟，縱有錢財，也多是帶著隨從，前呼後擁。像他這般，穿著粗布麻衣，卻能麵不改色地牽著一頭幾百斤的大母豬闖進滿春樓，還拿來做交易……這份氣度，這份手筆，絕非常人所能有。”
    “如今這世道，聽說外麵不太平，四處都有逃難的。其中，未必沒有一些隱姓埋名、暫時落魄的富商大賈，甚至是……王公貴族。”柳依依的目光落在梳妝台上那些精致的胭脂盒上，若有所思。
    她轉頭看向小翠，鄭重叮囑。
    “你去告訴張媽媽一聲，日後這位徐公子再來，無論何時，都要以禮相待，奉為上賓，切不可有絲毫怠慢，明白嗎？”
    小翠被自家小姐嚴肅的語氣震懾住，連忙點頭如搗蒜：“欸！小姐放心，奴婢曉得了！這就去跟媽媽說！”
    說完，小翠提著裙擺，一溜煙兒跑了出去，去向老鴇傳達指示了。
    這一切，已經走出滿春樓的徐江自然是一無所知。
    此刻的他，正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揣著即將到手的五百盒胭脂和未來十倍利潤的美夢，心情好得快要飛起。
    他大搖大擺地溜達到縣城門口，熟門熟路地找到還在等著拉活兒的老呂頭。
    從袖子裏摸出一枚圓潤的雞蛋遞過去。
    “呂大爺，搭個車，回村。”
    老呂頭接過雞蛋，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咧開缺了幾顆牙的嘴，“好嘞！坐穩當！”
    他吆喝一聲，揚起鞭子輕輕一甩，破舊的驢車便“吱呀呀”地動了起來。
    老呂頭一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一邊扭頭跟躺在板車上、枕著自己胳膊的徐江嘮嗑。
    “哎，江子，你今天在城裏轉悠，看見沒？聽說今兒街上熱鬧得很，有個愣頭青，牽了頭老大老大的白毛母豬，在街上晃悠！那豬啊，白花花粉嫩嫩的，看著就饞人！嘖嘖，好些人都圍著看呢！”
    徐江聞言，眼皮都沒抬，含糊地應了一聲。
    “唔……沒瞅見，人太多了，擠得很。”
    他現在隻想趕緊回去，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還得繼續他的直播大業呢！
    驢車搖搖晃晃，像個移動的搖籃。
    初夏的晚風格外溫柔，帶著田野裏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徐江感受著身下木板的顛簸，耳邊是老呂頭絮絮叨叨的閑話和驢子“噠噠”的蹄聲，眼皮越來越沉，沒一會兒，就在這悠悠晃晃的歸途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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