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接過鑰匙，目光卻不著痕跡地從小穗臉上掃過。
    他一邊不緊不慢地打開一個個箱櫃，象征性地翻看著裏麵的衣物和零碎物件，一邊在心中冷笑：
    小樣兒，還跟我演上了。真要沒什麽鬼，剛才慌什麽？
    他對著直播間的鏡頭，壓低了聲音，用隻有觀眾能聽清的音量解釋：
    “家人們，這種情況下，房間裏能找到直接證據的概率微乎其微。如果真有什麽，也早就被處理幹淨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攻心。”
    他拿起一件素色的襦裙，又輕輕放下，然後轉頭看向小穗，目光溫和卻帶著穿透力。
    “小穗姑娘，本亭長相信你對陳二狗的情意。為了能更快地找出所有真凶，還請你仔細回憶一下，你和陳二狗平日裏，除了在布莊後院幽會，還有沒有其他更隱秘、更安全的相會地點？”
    小穗聞言，嬌軀微微一顫，下意識地咬住了下唇，原本就沒什麽血色的嘴唇被她咬得發白。
    她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黯淡的陰影，似乎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片刻之後，她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一絲顫抖：
    “有…有的。是…是布莊的染坊。”
    “染坊？”徐江挑了挑眉。
    “嗯。”小穗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很低。
    “那裏平日裏除了幾位染布的老師傅，等閑不會有人過去。尤其…尤其是到了晚上，裏麵黑燈瞎火，到處都晾著新染的布匹，層層疊疊的，最是能遮擋視線……我們…我們偶爾會在那裏……”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頰也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不知是羞愧還是別的什麽。
    徐江微微頷首，那表情淡然得仿佛隻是去鄰家串個門。
    “小穗姑娘，勞煩帶路。”
    小穗身子一僵，強壓下心頭的波瀾，聲音細弱卻也還算鎮定。
    “是，大人。”
    片刻之後，一行人便來到了布莊後院的染坊。
    一踏入染坊，一股濃鬱潮濕、混雜著各種植物與礦物染料的奇特氣味便撲麵而來。
    坊內光線有些昏暗，正中擺放著一排半人高的巨大染缸，缸內盛著五顏六色的染料，有的正冒著嫋嫋熱氣，有的則平靜如鏡，各色布匹半沉半浮，如同水中盛開的奇詭花朵。
    頭頂橫七豎八的竹竿上晾曬著各色剛剛染好的布料，層層疊疊，宛如彩虹垂落，微風過處，布匹搖曳，光影變幻，竟有幾分說不出的綺麗。
    【一隻大胖橘：哇哦！弟弟，這裏好漂亮啊！五彩斑斕的，像打翻了調色盤！】
    【主播這是來查案還是來搞藝術創想了？這地方，拍照打卡肯定出片！】
    【嘖嘖，古人的染坊都這麽有格調嗎？比我那美顏拉滿的濾鏡背景還好看！】
    【主播，要不咱改行做個探店博主吧，這地方有潛力！】
    直播間的觀眾們顯然被這意料之外的“美景”給吸引了，彈幕裏一片驚歎。
    連一向板著臉的馬來福，此刻也不禁多看了幾眼那些色彩鮮豔的布匹。
    徐江的嘴角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那雙銳利的眸子飛快地掃過整個染坊，最後定格在其中一個靛藍色的染缸上。
    他對著鏡頭，壓低了聲音，用一種隻有直播間觀眾才能聽清的語調緩緩開口。
    “家人們，好看嗎？但是，越是鮮豔的蘑菇，往往毒性越大。越是美麗的地方，也越容易掩蓋最肮髒的罪惡。”
    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語氣篤定。
    “我敢斷定，這裏，就是第二處案發現場！陳二狗，就是在這裏，被人奪去了最後的呼吸！”
    此言一出，直播間瞬間炸開了鍋。
    【一隻大胖橘：！！！弟弟，你…你沒開玩笑吧？這裏？殺人現場？！】
    【來世隻做牛馬：不是吧主播？這染坊光天化日的，怎麽可能是殺人現場？那張秋不是都認了在酒裏下毒了嗎？怎麽又多出來一個現場？】
    【清風拂麵：主播！別磨磨唧唧的！快說你是怎麽知道的！再賣關子我可要順著網線過去捶你了！】
    【主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快點解密啊！急死我了！】
    彈幕如同雪片般飛過，催促聲此起彼伏，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到了頂點。
    隻有徐江，依舊是那副智珠在握的神秘笑容。
    就是要這種效果，不把你們的胃口吊足了，怎麽對得起我“青州柯南”的名號？
    他緩步上前，從旁邊的架子上輕輕扯下一匹半幹的湖藍色軟緞。
    那軟緞質地極為柔軟細膩，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微的光澤。
    徐江就這麽拉著軟緞的一端，轉身，恰好與幾步之外的小穗隔“布”相望。
    透過那輕薄飄逸的湖藍色軟緞，小穗的身影影影綽綽，隻剩下一個瘦弱而模糊的輪廓。
    徐江的目光卻並未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是不著痕跡地掃過旁邊一個靛藍色染缸缸沿上一個微不可查的磕碰小角，又感受了一下手中軟緞那異常柔韌的質感。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動作。
    他輕輕地，將那匹湖藍色的軟緞，圍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下一瞬，那柔軟的布匹仿佛失去了支撐，倏然從晾布的架子上滑落，一頭栽進了旁邊的靛藍色染缸之中，染缸內的水麵蕩起一圈漣漪。
    小穗一直死死盯著徐江的動作，當看到布匹滑落、徐江做出那個將布匹繞頸的動作時，她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那雙本就紅腫的眼睛猛然瞪大，瞳孔急劇收縮，流露出極致的驚恐與慌亂！
    【主播你幹什麽？！】
    【啊啊啊啊！主播別想不開啊！查案歸查案，別自殘啊！】
    【馬司長！快！快拉住主播！他要幹嘛？！】
    【主播你冷靜點！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有什麽事好好說啊！】
    直播間瞬間陷入一片混亂，各種“保護主播”的彈幕刷得飛快，險些讓畫麵都卡頓了。
    徐江卻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堪稱詭異的笑容，然後，他一字一頓，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殺死陳二狗的，除了下毒的張秋，還有另一個人。用這種方式，奪走他性命的……”
    他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小穗，聲音冰冷刺骨，“是你！小穗！”
    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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