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雲霆沒有說話，沐清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一時間沉默地向前走去，大眼瞪小眼。
    良久，沐清訕訕一笑，打破沉默：“內個……雲霆哥……”
    同一時間，狄雲霆實在憋不住，悶聲道：“我在生你的氣。”
    “啊？”
    沐清一愣，從沒見人生悶氣生得這麽直白。
    狄雲霆從遊戲中出來之後，這才回憶起沐清在斷腿後和他說的話。
    當時，少女在他懷中，和他說：“我們通關了。”
    狄雲霆本以為沐清是不顧自己性命，隻為救下張怡。
    但她能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說出“通關”這種話，就意味著她已經計算出遊戲的結束時間，知道他們能撐到最後。
    狄雲霆不禁震驚於這一切竟然都在沐清的計劃之中，但同時，他也更加生氣。
    沐清嘿嘿一笑，“你怪我沒提前和你說？對不起啦，事發突然，我也來不及……”
    “不是。”
    狄雲霆陳勝打斷了她的話，繼續道：“我不是說這個。我生氣在於，你怎麽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你就這麽自信自己計算的時間沒有問題？如果在遊戲之前你流血過多死了呢？如果巨人先一步殺了你呢？”
    男人用一個又一個問題訴說著自己的擔心，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其中還夾雜著其他的情緒。
    沐清當然不是那種舍生取義的人。
    讓她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張怡，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救張怡，是因為她知道遊戲即將結束，即便在遊戲中受傷，她也能安然無恙地返回「積分世界」。
    既然知道自己不會死，那讓「變天者」組織的老大欠自己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這來自她對自己判斷的自信。
    聽著狄雲霆的聲音，沐清愣在了原地。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
    即便在原來的世界，她功成名就，身邊被各種各樣的人環繞。可她心裏都清楚，這些人的聚集不過是因為利益。
    所以，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狄雲霆的這種關心。
    這……就是擁有隊友的感覺嗎？
    她低下頭，嘴角不自覺上揚。
    “我知道了，雲霆哥。”
    少女抬起頭，第一次用真情實感叫出了狄雲霆的名字。
    那雙明媚的雙眸中帶著真摯的笑意，映著狄雲霆的“野人”頭。
    “謝謝。”
    少女輕聲道。
    一句話，讓狄雲霆原本的怒氣消失殆盡。
    他看著少女的臉，心中如春風吹過，一抹紅暈不知不覺爬上他的臉龐，隻不過隱匿在夜色和發絲之下，看不清晰。
    一時間，兩人之間再次陷入寂靜。
    狄雲霆享受著和少女在一起的寧靜，默默跟在他的身邊。
    良久之後，他猶豫開口道：“沐清，你為什麽要來「死門」？”
    後者看向他，笑道：“我之前說過的，我想當第一，「積分榜」的第一。”
    說著，她指向天空。
    夜空之中，那始終在滾動著的發光的積分榜格外清晰。
    狄雲霆抿了抿嘴，深深皺緊了眉頭。
    他之前隻以為，這個願望是源於新居民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天真。
    但他現在發現，沐清可能是認真的。
    「積分榜」第一？
    哪有這麽容易。
    且不說成為第一需要積累多少積分，經曆多少生死。
    光是「積分榜」排名靠前的那些「top」組織成員，就足夠在一個新興勢力羽翼未豐時將之抹殺。
    這些，狄雲霆本人再清楚不過。
    他之前和老楊在「死門」接連通關的時候，在「積分榜」的排名飆升，就遭到過感覺到威脅的「top」成員的反製。
    老楊之前還和他討論過加入「top」門下的可能。
    他反問老楊，哪個組織的老大會允許自己的手下超過自己？
    狄雲霆很想勸沐清放棄，可又覺得，沐清並不是無知者無畏，自己不應該幹涉她的選擇。
    最終，他還是說道：“如果你堅持的話，我願意奉陪，但……「死門」遊戲太危險了，三個凶門遊戲同樣危險。你有沒有考慮過其他遊戲呢？”
    少女搖了搖頭，“雲霆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來到「積分世界」之後，我們的人生都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我覺得積分就是「積分世界」的意義，我不想糊裏糊塗地活，我想痛痛快快地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隱隱約約，狄雲霆似乎透過少女，看到了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
    如果不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來，每天隻是為了生存苟活，那他們存在在「積分世界」的意義又是什麽？
    曾經的狄雲霆就是這麽想的。
    隻是在老楊死後，他被痛苦消磨著逐漸忘記了自己的初衷。
    思及至此，狄雲霆不再勸沐清。
    他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你說的對，沐清。抱歉，剛剛我竟然想勸你放棄。我……我可以加入你的理想嗎？”
    沐清輕輕點頭，“當然，我們是隊友，不是嗎？”
    這一刻，狄雲霆的眼中充滿光亮，心中的陰霾盡數消散，甚至連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兩人繼續向前走著。
    離開了西南區的中心位置，他們的腳下逐漸泥濘。
    直到快要進入狄雲霆家所在的“社區”時，兩人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陰濕、髒亂的樓宇之間，泥地上赫然印著一連串深深淺淺的腳印。
    腳印雜亂無章，卻隱約能看出某種急促的節奏。
    狄雲霆眯起眼睛，蹲下身，手指比量著腳印的邊緣，低聲說道：“這是五六個人的腳印，腳步很匆忙。所有的腳印都是跟著其中一個人的方向跑的。”
    他頓了頓，語氣凝重，“要麽是這裏有什麽集會，要麽是有人在被追擊。”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掃向四周，“我們快走吧。”
    沐清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兩人準備離開之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個女人的身影從樓宇間的陰影中衝了出來，直奔他們而來。
    女人一眼就看到了沐清和狄雲霆二人，連忙放大聲音叫道：
    “救救我！快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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