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黑市蜿蜒曲折的地下河道七拐八繞，最終在一個潮濕陰暗的角落暫時落腳。
    向來養尊處優的吳曲不得不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試圖入睡。
    滴答——
    滴答——
    不知何處滲出的水珠不斷滴落，在寂靜中發出清晰的聲響。
    腳下暗河緩慢流動的水聲如同某種詭異的低語，偶爾還能聽到水花輕濺的動靜。
    來往的行人腳步聲時遠時近，黑袍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更遠處，攤主們有氣無力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上好的中藥、西藥，包你需要……”
    “最新情報，隻要五個積分，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
    吳曲裹緊單薄的黑袍，輾轉反側。
    每當他快要睡著時，總會有什麽聲音將他驚醒。
    就這樣熬到天光微亮，他才勉強陷入淺眠。
    “小曲哥，醒醒……”
    才睡了不到兩個小時的吳曲被輕輕搖醒。
    若是從前，他早就大發雷霆，但如今落魄至此，連發脾氣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疲憊地睜開眼，發現東方良將僅有的幾張報紙蓋在了他身上，心中一片溫暖。
    “怎麽了？”
    吳曲啞著嗓子問道，喉嚨因為地下的濕冷氣而有些發疼。
    東方良壓低聲音：“我聯係上了一個朋友，今晚就能帶我們離開黑市，去他那裏暫住。”
    吳曲聞言皺起眉頭：“可靠嗎？”
    “絕對可靠！”
    東方良拍了拍胸膛，“是過命的交情。而且我沒透露您的身份。”
    聽到這個保證，吳曲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
    他望著東方良被地下微光映照的側臉，忽然覺得，能有這樣一個可靠的人在身邊，實在是他莫大的幸運。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黑市裏，吳曲已經完全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當東方良示意他可以離開時，他甚至分不清外麵是白晝還是黑夜。
    東方良走在前麵探路，沿著潮濕的通道緩慢上行，最後停在登上地麵之前。東方良示意吳曲停下，自己先探出頭去偵查了一番。
    夜色已深。
    東南區的河道兩岸，披著黑袍的行人來去匆匆。
    昏黃的路燈隻能照亮岸邊狹窄的區域，投下搖曳不定的光影。
    沒有人注意到橋洞下悄悄探出的兩個身影。
    “小心台階。”
    東方良柔聲提醒，伸手扶住吳曲。
    兩人借著夜色的掩護，迅速躲進一處陰影中。
    “布穀——”
    “布穀——”
    東方良突然發出兩聲鳥叫。
    片刻後，遠處傳來回應：
    “布穀——”
    一個同樣身著黑袍的身影從暗處走來，臉上戴著純黑色的麵具，聲音分不清男女：“你們沒事吧？”
    東方良點點頭，“多謝了，兄弟。”
    陌生人二話不說，和東方良一左一右架住吳曲：“跟我走。”
    吳曲就這樣被兩人安排著準備離開。
    東方良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光芒。
    吳曲身上那筆巨額積分，足以讓他鋌而走險。
    這次行動他冒了這麽大的風險，怎麽可能甘心與沐清對半分賬？
    他特意選擇這個時間點行動，就是算準了沐清的盲區——一旦進入黑市，行蹤就變得難以預測。
    按照常理，帶著逃犯躲避追殺，至少要在黑市藏匿數日。
    沐清除非日夜蹲守，否則絕不可能料到他們僅停留一晚就會轉移。
    更何況，他還有沐清不知道的後手——他的同夥。
    東方良暗自盤算著：即便沐清真的察覺異常，他的同夥也能第一時間將吳曲轉移。
    而他隻需要負責拖住沐清。
    以沐清一人之力，絕無可能同時攔住他們兩人。
    夜風拂過河道，掀起黑袍的一角。
    東方良邁出腳步，絲毫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沐清的眼中。
    沐清倚在窗邊的藤椅上，指尖輕扣著青花瓷杯沿，嫋嫋茶香在空氣中氤氳。
    她撚起一塊旅店贈送的桂花糕，目光始終鎖定在樓下河岸邊的動靜上。
    她靜靜地看著東方良鬼鬼祟祟地鑽出黑市入口，又看著他與那個戴麵具的同夥接上了頭。
    “嘖。”
    她輕輕搖頭，發出一聲似惋惜又似嘲弄的歎息。
    瓷杯與茶托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說好的合作共贏呢？
    說好的信任呢？
    ——果然，狐狸終究是狐狸。
    在韓一提前告訴她東方良的動向之後，沐清便料到了東方良會來這手。
    這狐狸想要獨吞吳曲的積分。
    看來，她向王迪借來人手是正確的。
    樓下，東方良兩人已經哄著吳曲往巷道深處走去。
    沐清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將最後一塊茶點送入口中。
    “既然要玩陰的……”
    她輕輕拉上窗簾，陰影中那雙杏眼閃過一絲趣味的光芒。
    “那就看看誰更勝一籌了。”
    底下埋伏的人看到了沐清拉窗簾的信號，瞬間衝了出來。
    七名黑衣人，從不同方位向準備開溜的三人包抄而來。
    打頭的人按照沐清之前的指示，堵住東方良和吳曲的退路之後大叫道：“「top」巡邏隊！前麵幾個人站住！”
    東方良心中一驚，完全沒有想到「top」的人竟然這麽快就找到了他們的蹤跡。
    他下意識看向周圍，卻並沒有看到沐清的蹤跡。
    他想要帶著吳曲繼續逃跑，卻發現所有的出路竟然都被堵死了。
    不得已，他隻能向同夥交代道：“快跑。我帶他回黑市。”
    同夥點了點頭，趁巡邏隊不注意立刻溜走。
    而東方良則拉著吳曲，跳下橋洞，一頭重新鑽進了黑市入口之中。
    在東方良二人消失後，沐清從閣樓緩步走了下來。
    王迪的手下問道：“小沐大人，他們進黑市了，怎麽辦？”
    沐清道：“你們做的很好，回去複命吧。”
    手下有些擔心道：“可迪哥交代我們要好好保護您，要不……”
    沐清抬了抬手，製止了他的話，“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回去代我謝謝迪哥。”
    手下們隻得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有了今天這麽一遭，東方良和吳曲應該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出來了。
    她現在要做的，是搞清楚東方良的同夥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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