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帶著他們徑直走向後院一間偏僻的屋子。
    推開門，屋內寒氣逼人，其餘的並沒有什麽不同。
    老道士又帶他們在府中慢悠悠閑逛，逛至花園，看湖邊亭子有一女子在梳妝。
    神情溫柔，眉目間可見幸福甜蜜。
    可是華府今夜都被老道士要求在房間等候，聽到任何動靜都不可踏出房門一步。
    所以，那是人嗎？莫不是鬼？
    寒染此刻汗毛已經豎起來了，暗暗咬著自己的下唇，身體有些冰涼僵硬，心裏發著慌。
    寒江也好不到哪裏去，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鬼。
    老道士帶著他在亭子之外約一丈之處站定，開口道：“姑娘也是好興致，此時在此地梳妝。”
    那女子仿若未聞，依舊慢條斯理梳著頭發。
    “陽間既已不是姑娘該留之處，何不早早投胎去，來世為人再續佳緣。”
    “道長這話不對，世上有人修，有妖修，也有鬼修，為何不是我該留之處？
    來世再續……如何能保證來世再遇？又如何保證再遇不苦不冤不難過？”
    女鬼慢慢道來，聲音竟是意外的好聽，似玉珠落盤，似泉水叮咚。
    “你因怨氣而成鬼，怨恨侵染下，造下殺孽，惹出業障，汙了姑娘生前的良善。”
    “良善，善者被人欺，汙了的好。奉勸一句，你三人現在走我饒你們一命，不然，便做我的盤中餐吧！”
    原本安靜梳頭的女子陡然變得猙獰凶狠起來，那麵龐貼著三人的臉威脅著。
    寒江和寒染白眼一翻，暈了。
    老道士穩穩站立原地，卻也被嚇得麵色一白。
    女子見此情況，收起凶惡麵容，咯咯笑了起來，嘲諷道：
    “就你們這樣的也來收鬼？”
    老道士緩了緩，揮出一縷靈風，將寒江二人喚醒。
    兩方天已經聊過，誰也不肯屈服，接下來便是鬥法了。
    基本上都是老道士在鬥，使出一些道家法術，倒是能將女鬼的囂張氣焰克製下去。
    寒江二人則對付一些女鬼放出來的小鬼。
    打了半個時辰左右，女鬼似是被三人纏的煩了。
    揚起鬼霧，老道士忙叫二人封住口鼻，莫吸進去，可沒有作用。
    三人被鬼霧包圍之後，醒來時竟成了另一個人。
    在記憶的渦旋裏慢慢喪失求生之欲。
    等三人迷失在鬼霧之中時，女鬼身邊出現了一個男鬼身影。
    那男鬼桀桀笑道：“夢兒，你做的很好，這兒還有一個煉氣圓滿的修士。
    啊~多純淨的氣息啊！
    享用了他，我們必能進階開光，走上正經的鬼修之路。”
    女鬼不曾望向他，也不語，隻是盯著三人。
    陷入鬼霧之中的三人一遍遍演繹著別人的故事，越來越失去自我，自身的氣息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演繹的那人的氣息。
    時機已到，男鬼正要上前吸取三人的靈力、生機和魂魄之時，女鬼抱頭大叫。
    三人一同睜開眼，老道士甩出兩張符籙瞬間擊傷男鬼。
    接著又拿出一法器將男鬼收了去。
    原來，他們一遍遍演繹的是兩鬼的一生。
    記憶中寒江成為了男鬼曾永，是良善少年時期的曾永。
    寒染成了年輕時的女鬼，名叫華舟夢。
    華舟夢自父母雙亡之後，一個人守著偌大的家業，遊刃有餘。
    其人並無靈根，但好在瀟灑隨性，不在乎長生。
    曾許誌，此生不嫁，就這般富足而自由地活著，認為世間情愛的甜不過是鏡花水月。
    可是有一日，她遇見了一個同樣灑脫的男子，同樣沒有修仙之資格。
    他們的相遇，相知，相愛如同話本子裏寫的那樣水到渠成和美好。
    二人都是年紀輕輕便孤身一人，家世也相當。
    曾約定，春暖花開時，二人成婚。
    他們要辦一個盛大又不同的婚禮。
    可世間悲劇往往喜歡發生在有美好約定的時刻。
    華府滿府被屠，那滿心喜悅來迎親的男子隻能抱著殘破的女子屍體無助哀嚎。
    倒地聲響起，同來的好友與接親人已登極樂。
    男子轉頭，見一老頭手拿屠刀和善的笑著。
    他紅了眼眶，似瘋魔般搬起椅子砸向老瘋子。
    可他怎麽可能傷的著老瘋子呢？
    最後被拘在牆角的女子的魂魄隻能眼睜睜看著老瘋子將她心愛的少年施以淩遲之刑。
    女子怒怨成惡鬼，瘋狂擊打著阻隔他們的無形的牆。
    待男子死去，二人終於重逢，但男子軀體殘破至極，魂體便極其虛弱。
    女子此時眼眶通紅，麵目猙獰，終於衝破阻礙，瞬間便移至男子跟前。
    不斷用鬼氣滋養，此後便蟄伏在華府。
    一年之後，原本的華府被老瘋子的後人占據。
    言道自己亦是華府遠親。
    原來他們一切的圖謀隻是為了華府和曾府的富貴。
    如此殘忍對待他們隻因背後的邪修看中了她的天靈鬼體，他的幽冥鬼體。
    當時她懂得用鬼氣滋養曾永是因為聽到邪修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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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少年失怙失恃是因為這個，他們相遇相愛是因為這個，他們的好友親朋被屠是因為這個。
    曾永得知一切，原本就被怨鬼之氣滋養修複的魂體越發混濁，仿佛願意就此沉淪。
    二人聽命邪修，以“華”府之中出生的嬰兒為食，修煉鬼法，又被那邪修吸食他們的修為。
    百年來一直如此，終有一日，二人合謀殺了邪修。
    可當年的少年再也不見，曾經溫柔的眼中現在滿是陰鬱。
    華舟夢也在殺戮與清醒之間遊走。
    隻是不知那老瘋子是否後悔與邪修的交易。
    寒染與寒江不斷經曆甜、痛、恨、苦、悲。
    在又一次對嬰兒下手時，代入華舟夢的寒染停下了手。
    “你很迷茫吧，你很累了吧！”
    女鬼心神一顫，寒染又道：“百年已過，他屠了真正的華府一百一十九人，曾府一百二十八人，你們的好友十六人。
    在這個嬰兒這裏就殺夠了。
    所以，殺她的時候，你遲疑了。
    舟夢，何不走出這裏？
    曾經的罪惡消失了，你成為了新的罪惡，我感覺到你很厭惡這樣的自己。
    你和曾永之間的一切都為人所設計，可在你心裏，相愛就是相愛了，曾經的愛不摻一點兒假。
    其實，你看到沒有，千帆過盡了，一切都可以翻篇了！
    你依舊可以做回曾經幹幹淨淨灑脫隨性的你。”
    “已經殺了這麽多嬰兒了，世人道嬰孩無辜，我還怎麽幹淨？”女鬼的聲音幽幽出現。
    寒染遲疑道：“世人言語萬萬千，多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未經你的苦，如何體會你的恨？
    嬰孩無辜，你也為人所控。
    手染了血自是髒的，若是洗一洗，不就又幹淨了嗎？”
    華府的嬰兒，留下才是更不幸的。
    邪修所控的百年裏，這個華府不過是一個血食供應地。
    被選中留下的孩子長大成人，再有了孩子，然後看著自己的孩子有的成為血食，有的留下重複這些煎熬，無論如何掙紮都是如此。
    那邊寒江也恢複了自我意識，同樣出聲道：“華姑娘，曾公子他想犧牲自己，吸收你的怨恨，讓你的天靈鬼體像最初那樣純粹，助你入鬼界像一般的鬼那樣修行。”
    聽至此處，鬼霧才消散，老道士三人才醒來。
    最後老道士把女鬼也攝入法器之中。
    分別時，老道士依約將二鬼占據的關於邪修的正經修道能用的東西都給了寒江二人。
    其他的邪法，邪物都毀了去。
    也不知老道士有沒有拿到築基機緣，那兩鬼又會是怎麽樣個處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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