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醜東西,藏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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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倒在地,腦袋深深地埋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
“督主……”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奴才該死!是奴才沒看好。奴才已經教訓過它了。”
福安以為主動認錯,說自己教訓了那隻闖禍的貓,能讓督主消消氣。
畢竟,誰家主子會容忍寵物如此放肆?
然而,預想中的怒斥並未到來。
他隻感覺到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裏,沒有絲毫怒氣消散的跡象,反而更加森寒,帶著一種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福安驚恐地抬起眼縫,正好對上陸沉舟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督主這眼神,不是因為貓弄亂了書房而生氣,倒像是在氣他,教訓了那隻貓?
這個荒謬的念頭讓福安更加恐懼。
他不敢再想下去,隻能將頭埋得更低,身體抖如篩糠。
“督主饒命!奴才知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陸沉舟看著跪在地上,抖得像片落葉的福安,眼底的寒意更甚。
教訓過了?
他的人,他撿回來的東西,何時輪到旁人來教訓?
即便是隻不聽話的醜貓,那也不行!
“督主饒命!”
福安連連叩首,聲音帶著哭腔。
“奴才跟著跑了一晌午,實在是它跑得太快了,眨眼間就到了書房。”
陸沉舟直接打斷他的話。
“告訴暗影衛,書房周圍再安插幾個人手。”
連隻小破貓都看不住,這群人還能攔住什麽?
福安聽聞此言,心中那塊懸著的石頭悄然落下。
督主並未深究他看丟貓的失職,反而加派人手。
看來主子還是明白他的心酸的。
他一個身寬體胖的內侍,怎的能跑得過那般纖細靈巧的小貓。
一口氣還沒徹底鬆完,就聽陸沉舟冷冷開口。
“至於你,去領罰。”
福安臉上的慶幸瞬間僵住。
抬頭對上陸沉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所有的辯解都堵在了喉嚨裏。
他皺著一張苦瓜臉,認命地磕了個頭。
“是……”
起身時,他還是忍不住,幽怨地朝著書房內某個可能的角落瞥了一眼。
都是那隻該死的醜貓!
若不是它亂跑,他何至於受這無妄之災!
陸沉舟不再理會退下的福安,緩步走到桌案前坐下。
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沾染了墨跡的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
“醜東西,出來!”
躲在書架最下方陰影裏的沈知意,聞聲將自己縮得更緊了些。
她將小腦袋埋進前爪,隻露出一雙警惕的異瞳,悄悄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福安隻是沒看管好她,就被罰了。
她可是弄亂了書房,毀了重要文書的罪魁禍首。
現在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以陸沉舟的性子,她毫不懷疑自己會被立刻拖出去喂給阿大阿二。
不行,不能出去。
她現在隻是隻弱小無助的小貓,她又不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報仇,需要時機,更需要活著。
沈知意心中篤定。
她不主動出去,陸沉舟絕對找不到她。
這裏光線昏暗,又堆滿了雜物和卷軸,是絕佳的藏身之所。
一時竟有些得意,喉嚨裏不自覺發出了輕微的呼嚕呼嚕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書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陸沉舟冷哼一聲。
真是個蠢東西。
還以為自己藏得多好。
有本事別出聲!
沈知意聽到那聲冷哼,瞬間僵住。
糟了!
她連忙抬起前爪,笨拙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該死!
這副小貓身體她實在用不習慣啊!
怎麽高興的時候,還會自己發出聲音來?
腳步聲逼近。
下一瞬,幾卷書冊連帶著她小小的身體,一同騰空而起。
“小醜貓,藏得還挺好。”
沈知意四爪亂蹬,尾巴也因為恐懼而緊緊夾起。
她感覺自己像個被隨意擺弄的玩偶,毫無尊嚴可言。
陸沉舟看著她驚恐又憤怒的模樣,眼底的戲謔更濃了幾分。
他手腕一鬆。
沈知意接著腦袋撞在桌子上,卻足以讓她眼冒金星。
陸沉舟踱步回到書案後,重新落座。
小貓愛看書?
這倒是有趣。
他拿起一份幹淨的密報,狀似隨意地翻看著。
“既然這麽喜歡筆墨紙硯,那便在書卷中好好享受吧。”
沈知意卻聽出了嘲諷。
享受被他抓住的恐懼嗎?
還是享受這隨時可能掉腦袋的處境?
陸沉舟滿眼欣賞,醜東西安靜的樣子順眼多了。
至少現在,它沒有張牙舞爪,也沒有發出聒噪的叫聲。
安安靜靜趴在那裏,倒有幾分可憐。
陸沉舟目光掃過它身側密函時,伸手拿了下,眼神瞬間帶著凜厲。
那份密函,是關於追查沈家餘孽和那封信的最新進展。
上麵清晰的幾個墨爪印,幾乎覆蓋了關鍵的人名和地點。
這蠢東西,偏偏毀了最重要的這一份。
是巧合?
還是……
他眼神驟冷,周身的氣壓再次降低。
書房內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分。
沈知意忍不住打個哆嗦。
善變的男人!
前一刻還帶著戲謔,下一秒就冷若冰霜。
這情緒變得也太快了。
簡直陰晴不定。
她不滿地甩了甩尾巴,發出細微的破空聲。
似是察覺到小貓不滿的情緒,陸沉舟抬手撚過一隻筆,直接敲在她頭上。
力道依舊不重,卻帶著警告的意味。
沈知意頭蒙蒙地斜睨他一眼,用力搖搖頭。
這頭不能打!打傻了怎麽辦!
當真不知道要愛惜小動物啊!
陸沉舟輕嗤,又是輕輕敲了一下。
怎的就這般不老實。
打一下還敢瞪回來。
膽子是真不小。
他看著小貓那敢怒不敢言,隻能拚命搖頭的樣子,心底那點因密函被毀的怒氣,竟莫名消散了些許。
罷了。
跟一隻貓計較什麽。
他收回筆,重新將注意力放在處理公務上。
隻是偶爾,眼角的餘光會掃過桌案角落那一小團黑白花。
它趴在那裏,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桌麵,似乎還在生悶氣。
沈知意見他不再理會自己,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她偷偷抬眼打量著陸沉舟。
男人專注處理公務時,側臉線條冷硬,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戾氣。
可偏偏,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
就像那晚在密室裏,他對著滿牆牌位上香時一樣。
這個男人身上,到底藏著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