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三角鐵釘
    在離塚本大佐家兩公裏的地方，有一家汽車修理廠。修理廠門前的大道，是塚本大佐每天上下班的必經之地。
    這間汽車修理廠掛著一塊“山木汽車修理廠”的木牌子，牌子不大，也不顯眼。有一條長達50米的入廠便道，連接工廠與大馬路。
    汽修廠的大門是鐵柵門。大門旁邊，有一個業務接待室。汽修廠的老板水黑俊，通常都會坐在接待室裏，等著修車人進門。
    就在勞軍團抵達上海這天下午，山木汽車修理廠的院子裏，停著十幾台大小汽車。一輛車的引擎蓋子打開著，一些零件已被拆下，一位修理工蹲在地上，在油桶裏清洗著汽車零件。
    另一輛車下的修車槽裏，一個修理工正亮著燈，照看汽車底盤。
    嘀嘀嘀嘀
    一輛飄著日軍軍旗、掛著軍牌的小汽車開來，在鐵柵欄大門口停住，大聲鳴著喇叭。
    水黑俊立即從業務洽談室裏走出來，把柵欄門打開。
    掛軍牌的汽車開了進來，隨後兩個穿著軍服的軍人走下車。領頭的軍官長相憨厚卻目光敏銳，留著小胡子，腰裏別著手槍，手裏拿著佩刀。跟在後麵的軍人戴著眼鏡，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包，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修車？”水黑俊問。
    “你就是山木修車廠的老板水黑俊？”小胡子軍官問。
    “是，我就是水黑俊，”汽修廠的老板說。“你們有什麽事？”
    留著小胡子的軍官向戴眼鏡的軍官伸出手，後者打開文件包，從裏麵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小胡子軍官。
    小胡子軍官把文件在老板麵前晃了一晃。
    “這是政府的征用令。你的修車廠被皇軍臨時征用，三天後，你再過來繼續營業。”小胡子軍官說。
    “臨時征用？”水黑俊瞪大眼睛，深感來者不善。
    “皇軍秘密征用，你不能向任何人泄密，否則的話，一切後果都由你自負！”戴眼鏡的軍官說。
    “什……什麽後果？”水黑俊惶恐的問。
    小胡子軍官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你會丟掉性命。”
    “別嚇我。”水黑俊膽怯地說。
    “你還別不信。”小胡子軍官說。“現在是特殊時期。違背政府征用令，會有嚴重後果。”
    “他們幾個呢，要留下嗎？”水黑俊指著正在幹活的工人說。
    “你給他們放假三天。”小胡子軍官說。“不過，你不用擔心，三天以後，你會領到一筆補償金。”
    “有多少？”水黑俊來了興趣。
    “不會太多，當然也不會太少。戰爭時期，為軍方提供方便，是你的應盡義務。”小胡子軍官說。
    “是是。”水黑俊說。“我履行義務。”
    “你們趕快走吧。”小胡子軍官說。
    “現在就離開嗎？”水黑俊說。
    “是的，現在！”小胡子軍官說。
    水黑俊朝幾個修理工招招手。修理工們懶洋洋地走了過來。
    “放假三天，工資照付。”水黑俊說。
    幾個修理工看了小胡子軍官一眼，脫下工作服，掛在業務洽談室牆外的掛鉤上，跟在水黑俊身後，慢慢走了出去。
    小胡子軍官關上柵欄門，從掛軍牌的汽車裏，取出一個紙箱和一個布包，走進業務洽談室。
    “薑夔，動作快點！”小胡子軍官一把撕下小胡子。
    “是。”薑夔說。“三島，我們這就算接手這個廠子了？”
    周滬森說：“你還想怎麽樣？”
    “我感覺這太容易了。”薑夔說。
    “你看見沒有，我一說給他們補償，水黑俊一雙眼睛就亮得像貓眼一樣！”
    轉眼間，周滬森和薑夔穿著一身油漬的工作服，把軍車的軍牌卸下，找了塊舊軍牌換上，然後走向被大卸八塊的卡車。薑夔把紙箱打開，露出裏麵的竊聽器。
    “都準備好了嗎？”周滬森問。
    “都準備好了，保證萬無一失。”薑夔說。
    “我去通知李香香。”周滬森朝業務洽談室走去，突然看見一輛汽車徐徐開來，在鐵柵欄門口停下。
    周滬森向汽車迎去。
    “你們修車啊？”周滬森隔著柵欄問。
    一對男女從車裏跳下來。
    “我的車好像有點漏油。”男子道。
    “漏油？把車放在這兒，5天以後，你們再來取車。”周滬森說。
    “5天啊？我們還要趕回橫濱呢！”女子著急地說。
    “那你就多加點油，一路灑著油跑回橫濱。”周滬森說。
    “我們去別處看看。”男子說。
    兩人上了車，在門口掉轉車頭，朝大馬路開去。路口前迎麵碰見了竹下健太郎的汽車。
    “怎麽回事？沒人修車？”竹下健太郎問。
    男子搖下車窗說，“修理工全都下班了，就兩個人在修車，說五天後才能取車。”
    “這樣啊。”竹下朝汽修廠看了一眼，原地調轉車頭，把車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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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駕車跟上，駛離了汽修廠。
    周滬森走進業務洽談室，拿起電話撥號。
    “喂！”一個女聲傳了過來。
    周滬森聽出對方是李香香，小聲說道，“一切都妥了。”
    “明白。”李香香在電話裏說。
    李香香放下電話，看了看手表，從電話亭裏走出來。然後倚靠在一根電線杆下，注視著從參謀本部方向開來的車輛。
    這天，李香香一改穿著習慣，穿得普普通通，還把臉上弄髒，活像一個等著雇主的幹苦活勞工。
    來來往往的行人，沒人注意到她。
    汽車一輛接一輛地從李香香身邊開過，看得李香香眼花繚亂。李香香深感責任重大，讓目標漏了過去，整個行動就會失敗。
    天色漸晚，淋過雨的路麵，慢慢變得幹爽起來。馬路上的汽車紛紛亮起車燈，不時對橫過馬路的行人鳴著喇叭。
    這無異於增加了李香香辨識汽車的難度。
    半小時過去了，一小時過去了。
    街道上的汽車終於變得稀少了些。李香香變換了幾次觀察位置，又回到電線杆前。
    是不是錯過了？李香香開始猶豫起來。她想跑進電話筒給周滬森打電話，又怕漏掉苦苦等候的車輛。
    路燈亮起，馬路上的汽車變得更加稀少。
    李香香決定去給周滬森打個電話。剛轉過身，突然看見一輛小轎車不緊不慢地開來。
    雖然因為亮著汽車大燈的緣故，看不清車牌號，李香香仍然判定，這就是塚本大佐的汽車。
    李香香不敢有任何猶豫，從路邊閃身出來，橫過馬路，悄悄將幾顆三角釘拋落在馬路上，頭也不回地走向馬路對麵不遠處的電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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