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叛軍對野戰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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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軍龐大的隊伍如同一條緩緩停下的巨蟒,揚起的煙塵彌漫開來,遮蔽了半邊天空。
高尚的目光如電,掃過身邊兩員心腹大將。
大將李贄,三十餘歲,身材魁梧如鐵塔,滿臉虯髯根根如鐵針,豹頭環眼,眼神凶悍暴戾,一身血腥戾氣幾乎要破體而出。
他騎在一匹高大的黃驃馬上,聞言立刻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餓狼。
謀士陳清,文士打扮,麵容清臒,眼神閃爍不定,透著一股精明的算計,最善於揣摩人心和利弊。
“李將軍,陳先生,”高尚的聲音沉穩,帶著掌控全局的自信,“魏建東意圖,昭然若揭。”
“然陛下旨意,攻破天工之城,擒獲虢國夫人,亦是頭等大事,關乎軍心士氣。”
“他既敢出來做餌,本相倒要看看,他這‘餌’夠不夠分量!值不值得老夫回頭咬上一口!”
李贄聞言,眼中立刻燃起熊熊戰意,猛地一抱拳,聲如洪鍾,帶著嗜血的興奮:“高相!區區五千人,還敢出城野戰?簡直是找死!末將願領本部精騎,殺回去碾碎他們!定將那不知死活的魏建東生擒活捉,獻於高相馬前!”
“剛才那憋屈的攻城戰,讓末將和兒郎們憋了一肚子鳥氣,正愁沒地方發泄!拿他們開刀祭旗,再好不過!”
他粗壯的手指捏得骨節啪啪作響,仿佛已經捏住了魏建東的喉嚨,胯下的戰馬也感受到主人的殺氣,不安地刨著蹄子。
謀士陳清撚著頜下稀疏的胡須,眼神閃爍,謹慎地開口:“高相明鑒。魏建東此人並非莽夫,其麾下兵馬雖少,但觀其出城列陣,陣型嚴整,器械精良,尤其那些連弩,士氣……似乎也帶著一股狠勁。”
“且天工之城防禦猶在,城門未閉,城頭守軍嚴陣以待。恐有詐,或是誘敵深入之計。我軍新敗,士氣受挫,是否……”
高尚沉吟片刻,目光在李贄的狂躁和陳清的謹慎之間掃過,智珠在握般分析道:“陳先生所言不無道理,然……機不可失!魏建東敢出來,就是吃準了陛下嚴令我們拿下天工。”
“若任其挑釁而不理,我軍士氣必受重挫,陛下那裏更無法交代。此其一。其二,若能趁其出城野戰,一舉擊潰甚至殲滅其主力,則天工之城唾手可得!虢國夫人亦成囊中之物!此乃一舉兩得!”
他眼中寒光一閃,果斷下令:
“這樣!李贄,你隨本相,率五千精銳騎兵回返!要最剽悍、最能打的那批!其餘九千人馬,由王副將統領,就地紮營休息,嚴加戒備!豎起本相帥旗,虛張聲勢!”
“本相倒要親自看看,魏建東敢不敢真與我大燕鐵騎在曠野之上,堂堂正正一戰!若他見勢不妙,退回城中,我們便安心攻城,拔掉這顆釘子!若他敢戰……”
高尚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金鐵交鳴般的殺意:“就讓他和他這五千人,成為我們踏破天工之城城門的第一塊墊腳石!也讓長安城裏的郭千裏和不知藏在何處的裴徽看看,負隅頑抗的下場!”
“末將遵命!!”李贄興奮得滿臉虯髯都在抖動,立刻策馬奔向自己的本部,厲聲呼喝著點齊人馬。
五千名剽悍的叛軍騎兵迅速集結,這些多是跟隨安祿山起兵的邊軍老卒和收攏的悍匪,經曆過多次惡戰,眼神裏都帶著狼一般的嗜血渴望。
馬蹄再次踏破原野的寂靜,卷起一路更加洶湧的煙塵,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黃色巨龍,向著天工之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
……
天工之城北門外,空曠的戰場上。
魏建東橫刀立馬於陣前,冰冷的秋風掀起他猩紅的戰袍。
他望著遠方地平線上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的叛軍騎兵煙塵,聽著那如同悶雷般滾滾而來的馬蹄聲,臉上沒有絲毫懼色,隻有一片決然的平靜。
他身後,五千將士鴉雀無聲,隻有兵甲摩擦的細微聲響和戰馬偶爾的響鼻。
一種肅殺到極致的氣氛彌漫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場以身為餌、意圖扭轉戰略危局的豪賭,一場叛軍為挽回顏麵、奪取戰略要點的反撲,在這片剛剛被鮮血浸透的土地上,即將再次碰撞。
獵人與獵物的角色,在煙塵彌漫中,變得模糊而危險。
魏建東的眼中,映著越來越近的敵軍鐵騎,也映著天邊那輪慘淡的秋日。
陽光斜照,將他染血的鎧甲和他身後沉默如山的軍陣,拉出長長的影子,如同投向大地的一道道燃燒的柴薪,準備點燃這場注定慘烈的戰火。
他知道,他必須成為那塊讓叛軍無法抗拒、又啃不下來的硬骨頭,哪怕最終粉身碎骨。
為了長安,為了殿下的大計,為了贖那“殺敵過猛”之罪。
他策馬立於陣前最突出的位置,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穿透熱浪,投向遠方的地平線。
他選擇的位置極為刁鑽——恰恰卡在城頭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型弩槍和大型拋石機最有效射程的邊緣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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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北城門洞開著,那條曾經吞噬了無數叛軍生命的甕城通道,此刻鐵柵欄高高懸起,幽深的門洞如同蟄伏巨獸張開的沉默巨口,透著一股陰森與不祥。
這洞開的城門,既是魏建東決心的象征,也是他留給對手的一道心理陷阱。
“將軍,斥候回報,叛軍前鋒已至十裏坡!”一名傳令兵疾馳而來,聲音帶著壓抑的緊張。
魏建東微微頷首,並未回頭,隻是沉聲道:“知道了。傳令各營,依計行事,鼓未響,弓弩勿發,陣腳勿亂!”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陣前,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穩定感。
老兵們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新兵們用力吞咽著口水,攥著長矛或弩機的手心沁出汗珠,滑膩膩的。
沉重的鋼甲在烈日下灼燙,壓得人喘不過氣,甲片下每一塊肌肉都繃得緊緊的,仿佛隨時會斷裂。
空氣中彌漫著皮革、鐵鏽、汗水和泥土混合的氣息,濃鬱得幾乎令人窒息。
除了戰旗在熱風中獵獵作響,以及戰馬因焦躁不安而偶爾發出的沉重響鼻和刨蹄聲,曠野一片死寂,隻有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的撞擊聲,敲打著每一個士兵的耳膜。
終於,視野盡頭的地平線上,一道黑色的洪流洶湧而來。
馬蹄踏地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如同滾雷碾過大地,揚起的塵土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黃雲。
那股黑色的狂飆越來越清晰,正是由叛軍大將高尚、李贄率領的五千鐵騎!
他們如同來自地獄的惡獸,帶著毀滅的氣息,再次撲向天工之城。
魏建東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胸腔裏的心髒猛地搏動了一下,一股熱血直衝頂門,但他麵容依舊沉靜如水,連眼神都未曾閃爍一下。
他身後的士兵們,無論是百戰餘生的老兵還是初上戰陣的新卒,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握緊武器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鋼甲下的肌肉仿佛化作了岩石,等待著那即將到來的血腥碰撞。
“停——!”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
叛軍陣前,一身文士袍服卻騎術精湛的高尚猛地勒緊韁繩,戰馬人立而起,長嘶一聲,穩穩停住。
他高舉右手,五千洶湧的騎兵洪流仿佛被無形的堤壩阻擋,瞬間由極動化為極靜,動作整齊劃一,顯示出極高的控軍能力。
高尚勒馬的位置,精準地停在距離魏建東軍陣約五百步的地方。
他銳利的目光如同兩柄淬毒的匕首,緩緩掃過對麵的唐軍陣列。
當看清對方嚴整得近乎詭異的軍容時,他那雙深沉的眸子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縮,眉頭也輕輕蹙起。
這陣勢……有些不對勁!
大將李贄策馬立在高尚側後方,他身材魁梧如鐵塔,虯髯怒張,身披厚重鐵甲,手持一柄丈八長的精鋼馬槊。
他原本滿臉都是對天工之城野戰的輕蔑和對即將到來的殺戮的嗜血渴望,咧開的大嘴幾乎要笑出聲來。
然而,當他的目光真正落在對麵那如同用墨線勾勒過一般的軍陣上時,那份輕蔑瞬間凝固,嗜血被驚疑取代。
“他娘的……”李贄舔了舔因風沙和緊張而幹裂的嘴唇,聲音粗嘎,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凝重,“高相,看陣勢,約莫就是五千人,步兵三千在前,槍戟如林,騎兵兩千分列兩翼,馬首齊平。這他娘的……”
他頓了頓,仿佛在確認自己所見非虛,語氣中的輕蔑淡了幾分,驚疑卻更濃,“……這幫家夥的隊列,怎麽排得跟用尺子量過似的?比皇帝老兒出巡時那花架子的儀仗隊還他娘的齊整!”
“你看那些步兵,一個個腳跟釘在地上,腰杆挺得跟標槍一樣,邪門!真他娘的邪門!”
他嘴上雖然還帶著習慣性的粗鄙和不屑,但心底那根屬於百戰老兵的直覺之弦,卻不由自主地繃緊了。
他見過太多號稱“精銳”的唐軍,在行進或臨敵時陣型散亂如沙,但眼前這支軍隊,在如此緊張的對峙下,陣列之森嚴,步伐之統一,眼神之沉靜,竟讓他久違地嗅到了一絲致命危險的氣息——這絕非花架子!這是真正的虎狼之師!
高尚沒有立刻回應李贄,他的目光更深沉了,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飽讀兵書戰策,深知“行軍之難,在於部伍嚴整;臨敵之難,在於陣腳不動”。
眼前這支唐軍,在鼓聲停止後逼近了約八百餘步,陣型非但沒有絲毫散亂,反而在停步的瞬間,如同磐石落地,紋絲不動,連飄揚的旗幟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固定住。
五千人仿佛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呼吸都融入了同一個節奏的整體。
一股無形的、沉凝如鐵、帶著血腥氣的肅殺氣勢,如同實質的浪潮般撲麵而來,竟讓他座下的戰馬都微微後退了半步。
“‘望氣可知強弱’……”高尚心中默念著兵法要訣,眼神徹底凝重起來,仿佛要穿透那嚴密的陣列,看清對手的虛實。
他側過頭,壓低聲音對李贄道:“李將軍,切莫被表象迷惑,更不可輕敵!此軍非同小可!你看那魏建東本人,立於全軍鋒尖,氣度沉凝如山嶽,麵對我五千鐵騎,眼神銳利卻毫無懼色,此乃大將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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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的親兵陣列單薄,看似薄弱,但兵法有雲:‘形之寡’而‘示之弱’,此恐是精心布置的誘餌!意在引我輕兵突進,落入其致命陷阱。”
高尚示意旁邊一名親隨。
親隨立刻從馬鞍旁的皮囊中取出一卷標注著“天工城守將·魏建東”的機密卷軸,雙手奉上。
高尚快速展開,目光如電般掃過上麵的蠅頭小楷:“情報確鑿!魏建東其人,出身幽州大鏢局魏家,家傳一門‘百步穿楊’的標槍絕技,據說五十步內,例無虛發,可破重甲!”
他猛地抬頭,指向魏建東的方向,“李將軍細看!魏建東背上斜插三支標槍,形製特異,比尋常標槍更長更沉,槍頭隱隱泛著幽藍光澤,絕非凡鐵!其身後那三百親兵,人人皆背負一支同樣製式的標槍!此乃其殺手鐧!”
李贄順著高尚所指望去,瞳孔驟然收縮。
陽光照射下,魏建東背上那三支特製標槍的幽藍槍尖,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他身後那三百親兵背上斜指天空的標槍,如同一片鋼鐵荊棘林。
一股寒意瞬間從李贄的尾椎骨竄上頭頂。
他心中那份殘存的輕視終於被徹底壓下,取而代之的是麵對未知強敵的強烈謹慎和一種被激起的、更加強烈的征服欲與暴虐。
“百步穿楊……破甲標槍……”他心中暗忖,握緊了手中的馬槊,“管你什麽標槍!老子兩千鐵騎全力衝鋒,隻需幾個呼吸就能衝到近前!看你的標槍快,還是老子的鐵蹄快!”
高尚的目光又貪婪地掃過守軍士兵身上那在陽光下反射著森冷寒光的精良鋼甲,以及他們手中緊握的、造型奇特、弩機部位明顯比尋常弩弓複雜得多的連發快弩,補充道:“若能全殲此部,繳獲這五千套精鋼甲胄和連發快弩……李將軍,此乃潑天大功!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熾熱,“這將使我大燕鐵騎的攻堅之力和持續戰力,提升何止一倍!長安堅城,指日可下!”
李贄眼中精光爆射,仿佛看到了堆積如山的鎧甲兵器和隨之而來的無上榮耀與封賞!
他舔了舔嘴唇,壓抑著興奮低吼道:“末將省得!有了這些神兵利器,我大燕鐵騎便是插上了翅膀的猛虎!天下何人能擋!”
高尚滿意地點點頭,但視線隨即越過魏建東那嚴整的軍陣,投向其後巍峨聳立、戒備森嚴的天工城頭。
隻見高聳的城牆垛口之後,一架架猙獰的巨型弩炮張開了鋼鐵獠牙,龐大的拋石機如同巨獸蹲伏,無數閃著致命寒光的弩箭簇密密麻麻地對準著城外空曠地帶。
他遺憾地輕歎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挫敗:“可惜……這魏建東行事當真滴水不漏,謹慎到了骨子裏。即使他親自率軍出城列陣,天工城的城防依舊固若金湯,守備森嚴,絲毫不給我們趁亂奪城的機會。”
“看來,那位被囚在城內的虢國夫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極重,裴徽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嚴令,他不敢有絲毫懈怠與僥幸。”
此時,高尚心中已有計較。
他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智珠在握的笑意,對李贄低語道:“魏建東所求,無非是拖延時間,等待潼關或長安方向的援軍,或是耗到我軍糧草不濟。我們在此與其空耗,正中其下懷!傳令!”
他聲音陡然轉厲,“後隊變前隊,佯裝撤軍!引蛇出洞!”
“得令!”傳令兵高聲應和。代表撤退的青色令旗在叛軍陣中高高舉起,用力揮動。
“嗚——嗚——”蒼涼的號角聲響起。
五千叛軍騎兵在李贄粗豪的呼喝指揮下,動作略顯遲緩地開始調轉馬頭,陣型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鬆散,馬蹄聲再次響起,塵土飛揚,似乎準備再次撤離這片戰場,如同潮水般向後退去。
魏建東在陣前看得分明,心中暗道:“好個高尚!果然老奸巨猾!欲擒故縱,想引我陣型鬆動,倉促追擊?哼!”
明知對方是計,但他肩負的使命——不惜代價拖住這支精銳叛軍——讓他此刻別無選擇。
若任由其退走,不僅前功盡棄,天工城也將失去寶貴的緩衝時間。
“不能讓他們走脫!必須黏住他們!”魏建東深吸一口氣,那灼熱的空氣仿佛帶著鐵鏽味。
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劍鋒在烈日下劃出一道刺目的寒光,果斷下令:“擂鼓!全軍——緩速前進!保持陣型!膽敢亂陣者,斬!”
“咚!咚!咚!咚——!”比先前更加沉穩、更加有力、如同大地心髒脈動般的戰鼓聲,驟然敲響,震撼著每一個唐軍士兵的心魄。
“前進!”各級軍官的吼聲此起彼伏。
魏建東一馬當先,親自率領兩千騎兵其中七百精銳騎兵居於鋒矢尖端,一千三百步弩兵緊隨其後並負責側翼),控製著馬速,戰馬邁著整齊的小碎步。
整個騎兵集群如同移動的鋼鐵森林,緩緩向前壓迫,馬蹄踏地的聲音匯聚成一片低沉而壓抑的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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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三千步兵則踏著鼓點,如同巨大的磨盤碾過大地,發出整齊劃一、撼人心魄的“轟隆”聲。
長槍手平舉長槊,鋒刃向前,連弩手箭已上弦,弩機斜指前方。
五千人如同一個精密的戰爭機器,陣型嚴密得令人窒息,帶著一種無堅不摧、堅定不移的意誌,向著佯退的叛軍緩緩碾壓而去。
每一步踏下,大地仿佛都在震顫。
高尚和李贄雖然背對著唐軍佯裝撤退,但他們的眼角餘光、側耳傾聽的注意力,始終死死地鎖定著後方。
當那如同鋼鐵洪流般緩慢而堅定、陣型絲毫不亂、帶著山嶽般沉重壓迫感的腳步聲和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時,兩人心中最後一絲“對方可能按兵不動”的僥幸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忌憚和一絲被挑釁的惱怒。
“果然來了!”高尚眼中精光一閃,猛地一勒韁繩,戰馬長嘶著人立而起!
“停!轉身——!”他厲聲斷喝,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決斷。
“嗚——!”代表轉向迎敵的赤紅色令旗瞬間取代了青色令旗!
五千叛軍騎兵聞令如臂使指,迅速勒馬、轉向、重新列陣!
動作雖然依舊迅捷,但那份最初的狂傲和散漫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麵對強敵的認真與肅殺。
當叛軍騎兵再次直麵逼近的唐軍時,高尚和李贄的臉色徹底變了。
不再是凝重,而是深深的忌憚,甚至夾雜著一絲難以置信!
因為就在這短短佯退、轉身的片刻時間內,魏建東的軍隊竟然又前進了五百多步!
而且,在如此行進中變陣、停步、再次列陣,其陣列依舊森嚴如初!
士兵們如同焊在地上的鐵人,殺氣凝練,那無形的壓迫感幾乎化為實質,撲麵而來!
“此軍……絕非易與之輩!”高尚心中的警鈴瘋狂大作,他第一次對一個地方守將麾下的軍隊產生了如此強烈的危機感。
魏建東的名字,在他心中的威脅等級瞬間拔高數倍。
李贄臉上的凶悍也被鄭重和凝重取代。
他握緊了手中那柄殺人無數的長槍,粗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手心竟微微有些潮濕。
他能感覺到身後兒郎們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戰馬也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曠野上的風,似乎都因這無聲卻劍拔弩張的致命對峙而變得更加寒冷刺骨,卷起地上的塵土,打著旋兒掠過兩軍之間那不足一千步的死亡地帶。
就在這時,魏建東軍陣再次發生精妙的變化!
主力三千步兵和一千三百步弩兵穩穩停步,如同紮根大地的磐石。
而魏建東本人,則親自率領著最為精銳的核心力量——包括那三百名背負致命標槍的親兵、一千名手持連發快弩的精銳步弩兵,以及七百名裝備最為精良、戰馬最為雄駿的騎兵——再次沉穩地前進了兩百步!
這支約兩千人的精銳部隊,在距離叛軍陣列僅約八百步處停下,迅速重新列成一個攻守兼備、形如鋒矢的突擊陣型!
魏建東的大纛帥旗)就矗立在這個鋒矢陣的最尖端!
而他本人,更是如同鋒矢上最銳利的箭鏃,傲然屹立於全軍最前端,目光如冷電,穿透空間,直射向高尚、李贄所在的中軍位置!
這是赤裸裸的、堂堂正正的邀戰!
是分割戰場、分批消耗、將戰鬥拖入殘酷肉搏泥潭的陽謀!
高尚瞬間洞悉了魏建東的意圖,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帶著怒意的嘲諷:“哼!想分批次消耗我精銳鐵騎,拖延更久?魏建東,你倒是打得好算盤!不過……”
他眼中閃過一絲對己方主力的自信,“……你裴徽以為陛下八萬虎狼之師,奈何不了長安那看似堅固的城防?未免太過天真!”
他隨即轉頭,對早已被魏建東的挑釁激得雙目赤紅、戰意如沸的李贄沉聲下令:“李將軍!他既敢分兵挑戰,自蹈死地,你便率兩千最精銳的鐵騎,去會會他!給本相撕碎他的陣型!”
“本相親率餘部在此為你壓陣,提防其主力異動!記住——”高尚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森寒,“務必生擒魏建東!此乃陛下欽點要犯!拿下他,天工之城便是我囊中之物!他身上那份守城器械圖,價值連城!”
“末將領命!”李贄精神大振,眼中燃燒起熾熱狂暴的戰意和無盡的貪婪!
活捉魏建東,奪取精甲快弩,拿下天工城,這份功勞足以讓他位極人臣!
他猛地抽出那柄沉重的精鋼馬槊,槊尖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指魏建東那麵獵獵作響的帥旗,聲如炸雷,響徹全軍:
“大燕的兒郎們!隨我踏碎敵陣,活捉魏建東!高相有令,此戰功成,人人官升三級,賞金百兩,酒肉管夠!殺——!!!”
“殺!殺!殺!”兩千被重賞刺激得雙眼通紅的叛軍精騎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
鐵蹄踐踏大地,卷起漫天煙塵,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向著魏建東那孤懸在前的鋒矢陣狂飆突進!
大地在數千鐵蹄的踐踏下劇烈顫抖!
魏建東屹立在鋼鐵鋒矢的最尖端,麵對洶湧而來、仿佛要將自己碾碎的叛軍鐵騎洪流,麵容冷峻如萬載寒冰,眼神卻銳利如即將離弦的箭。
那沉重的馬蹄聲如同死神的鼓點,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卷起的煙塵幾乎要將他吞沒。
他能清晰地看到李贄那張因嗜血而扭曲的臉,看到叛軍騎兵眼中閃爍的貪婪和瘋狂。
他緩緩地、極其穩定地抬起了右手,這個動作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
在他身後,那三百名背負標槍的親兵,眼神瞬間變得如同捕食前的鷹隼,冰冷而專注。
他們的手指悄然扣緊了冰冷的槍杆,全身的肌肉如同拉滿的弓弦般蓄勢待發。
沉重的特製標槍被穩穩取下,握在手中,幽藍的槍尖在刺目的陽光下,反射出令人心膽俱裂的致命寒光,仿佛三百顆來自地獄的寒星,鎖定了那越來越近的死亡浪潮。
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也似乎被拉長。
八百步……七百五十步……六百步……致命的距離在飛速縮短!
魏建東的手臂如同雕塑般懸停在空中,他的嘴唇緊抿成一條堅毅的直線,等待著那最佳的一擲之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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