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裏，倒塌的神像隻剩半張臉，空洞的眼眶正對著眾人。
    阿強用袖子拂去供桌上的積灰，蛛網粘在衣袍上像透明的裹屍布。
    "熄燈。"
    石少堅對著阿強說道。
    燭火熄滅的刹那，月光從破窗斜射進來，在地上投出柵欄般的陰影。
    阿威鋪開紙張，朱砂繪製的陣法在月光下泛著血色。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誰先來？"
    聲音有些發顫。
    "我來！誰和我一起？"
    石少堅一把抓起朱砂筆。
    阿強猶豫片刻，還是將手覆了上去。
    兩人交錯的指節在月光下蒼白如骨。
    “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低語聲在破廟中回蕩。
    忽然一陣陰風打著旋兒從神像後竄出，供桌上的黃紙"嘩啦"作響。
    文才猛地抓住秋生的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裏。
    朱砂筆微微顫動，卻隻在紙上留下一個醜陋的墨點。
    "你真的是筆仙嗎？"
    石少堅加重了語氣。
    回應他的隻有門外忽近忽遠的狼嚎，像是某種不懷好意的嘲笑。
    "沒用。"
    石少堅甩開筆，筆尖在紙上拖出一道血痕似的紅線。
    秋生不信邪地撿起筆："心誠則靈！"
    家樂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握住他的手。
    兩人剛念完咒語，筆杆突然一沉。
    "動了！"小元驚呼。
    隻見朱砂筆在紙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痕跡，像是有無形的手在牽引。
    文才後頸一涼，仿佛有冰冷的手指正順著脊椎往上爬。
    供桌下的陰影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筆仙筆仙，你來了嗎？打勾或者打叉。"
    秋生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朱砂筆突然一顫，在黃紙上劃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勾。
    "真的來了！"
    家樂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被石少堅一把按住肩膀。
    秋生強壓著狂跳的心髒："請問我的姻緣在哪裏？"
    筆尖緩緩移動，在月光下拖出"香香"兩個血紅的字跡。
    "到我了！"
    家樂迫不及待地湊近，"這次羅天大醮我能為師門爭光嗎？"
    筆尖頓了頓，畫出一個完美的勾。
    阿威急不可耐地搶過筆："該我們了！"
    他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露骨，把小元搞得滿臉通紅。
    文才看著似乎沒什麽危險，怯生生地拽秋生袖子："師兄...能陪我玩一次嗎？"
    秋生與阿威交換了個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笑："行啊，正好我還有個問題沒問。"
    他故意壓低聲音，"心一定要誠，知道嗎？"
    文才忙不迭點頭，手指剛搭上筆杆就感覺一陣刺骨的寒意。
    他戰戰兢兢地問："筆仙...我的姻緣..."
    筆尖突然暴起，在紙上狠狠劃出一個猙獰的"死"字！
    文才驚恐地發現，握筆的手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慘白的手指正與他交疊在一起。
    他緩緩抬頭，秋生的雙眼竟流下兩行血淚！
    "啊——！"
    文才甩開筆，跌坐在地。
    更可怕的是，廟裏不知何時隻剩下他一個人。
    文才連滾帶爬衝向廟門，突然一張青麵獠牙的鬼臉從門框上倒吊下來！
    "救...救命..."
    文才雙腿一軟，眼前一黑。
    阿威掀開頭套，手足無措："糟了！玩大了！"
    眾人圍上來時，文才已經口吐白沫。
    石少堅急忙掏出竹筒，冷水"嘩啦"澆在文才臉上。
    "你們...你們...這群臭小子。"
    文才醒來第一眼就看到阿威手裏的鬼麵具，氣得渾身發抖，"差點嚇死我！"
    他正要破口大罵，突然僵住了。
    倒塌的神像眼眶裏，正緩緩滲出暗紅的血！
    一張慘白的臉從神像後探出，又閃電般縮了回去。
    "後...後..."
    文才的牙齒"咯咯"打顫，手指像得了瘧疾般抖動。
    “開個玩笑而已嘛，”
    秋生不耐煩地回頭："又怎麽了？"
    身後的破廟空空如也。
    "我們回去吧。"
    家樂撇撇嘴，和秋生一左一右架起文才。
    文才的瞳孔驟然收縮，那個白臉鬼正扒在阿威的背上，慘白的手指慢慢伸向他的脖子...
    "阿威！"
    文才的嗓子都喊破了音。
    "又怎麽了？"
    阿威不耐煩地回頭，突然打了個寒顫，"奇怪，脖子後麵怎麽..."
    秋生正要嘲笑他們膽小，卻見石少堅猛地刹住腳步。
    月光下，師兄的臉色比紙還白。
    "別動。"
    石少堅的聲音繃得像根弦。
    他緩緩從懷中摸出柚子葉，在眼皮上輕輕一抹。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血液都凝固了，連忙有樣學樣的跟著。
    阿威也擦拭眼睛，冰涼的葉片剛離開眼皮，就聽見石少堅炸雷般的吼聲："低頭！"
    "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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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木劍擦著阿威的頭皮劃過，一道白影慘叫著從他背上彈開。
    阿威連滾帶爬撲向同伴，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被幾十個"人"圍得水泄不通。
    那些"人"的腳離地三寸，青白的臉上掛著詭異的笑。
    "裝、裝看不見..."
    石少堅的喉結上下滾動，桃木劍尖微微發顫，"慢慢退..."
    幾個人背靠背挪動，像一群橫行的螃蟹。
    冤魂們亦步亦趨，腐爛的衣角掃過雜草，卻沒發出半點聲響。
    阿威的腿肚子開始抽筋："要走到猴年馬月..."
    "要不然拚了？"
    阿強捏著驅邪符的手指關節發白。
    石少堅突然停下。
    正前方，那個被劈飛的白臉鬼正扭曲著爬回來，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歪著，黑血從桃木劍造成的傷口裏汩汩湧出。
    "跑得快的去喊救兵！"
    石少堅猛地咬破舌尖，"噗"地將血噴在桃木劍上。
    劍身頓時泛起紅光，照亮了周圍猙獰的鬼臉。
    "跑！"
    桃木劍劃出一道赤芒，最前排的冤魂發出刺耳尖嘯。
    秋生拽起文才就往缺口衝，卻被一隻枯手拽住腳踝。
    阿強眼疾手快甩出驅邪符，"轟"地炸起一團火焰。
    小元手中的三清鈴搖得急如驟雨，鈴身劃出一道道殘影。
    冤魂們被音波震得身形一滯，青白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家樂趁機折返，一把拽住小元的後領："走！"
    兩人踉蹌著追上隊伍，身後的冤魂卻如潮水般再度湧來。
    文才在人群中左突右閃，活像隻受驚的兔子。
    阿威手中的符咒早已燃盡，隻剩兩截焦黑的紙邊還夾在指間。
    "哢嚓！"
    三清鈴的係繩突然斷裂，銅鈴滾落草叢，發出一聲悶響。
    小元還保持著搖鈴的姿勢，眼睜睜看著最近的冤魂伸出枯爪。
    "救命！"
    家樂一個飛撲將小元撞開，兩人重重摔在泥地上。
    冤魂的利爪劃過家樂後背，衣袍頓時裂開三道口子，滲出血絲。
    "又來了！"
    小元驚恐地看著五六隻冤魂同時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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