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微照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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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宇文虛中便遣船醫老者安排了一番,在那石洞裏待了這麽多年,身上已經髒臭得連叫花子都要退避三舍了,足足洗了兩大桶淡水,才算洗幹淨。
    宇文虛中換上一身便裝,運勁抹去了胡須,如同變了個人。
    原先濃密粘結的胡須下,竟是一張青壯剛毅的臉,雖然常年饑一頓飽一頓,餓得身形單薄,但此番清理出原貌,那滿分英氣確是消瘦身子掩蓋不住的。
    左逢忱興許是昨晚太過虛弱,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轉。
    見艙門推開,進來一位中年漢子,一時竟沒有認出來。
    “怎麽了?認不出師傅了?”宇文虛中轉了個圈,笑道。
    “確實沒認出來。。。徒兒自幼便隻見過師傅。。。那副模樣。”左逢忱有些不好意思道。
    “哪樣?那副落魄邋遢的乞丐樣嗎?”宇文虛中哈哈大笑。
    “其實爹爹從沒想過強製師傅住在那洞裏,為何師傅非要待在裏麵呢?徒兒不止一次見過爹爹囑咐夥房給師傅備一些吃食,但有時候爹爹又氣哼哼地讓夥房不許給師傅送。。。徒兒一直很奇怪,但又不敢問。”
    “嗨。那些往事,說起來麻煩,都過去啦。倒不如說說,你師父原本的模樣,怎麽樣?過幾日到了崇戈,你說那路旁的婦人們,會不會側目一二?”
    見師傅又輕浮起來,左逢忱不禁莞爾,笑而不語。
    “乖徒兒,哭也哭了,這事就算過去了。依師傅看,無論你是皇子還是叫花子,每天一樣要三餐,一樣睡這片地方,一樣要拉屎放尿。你看為師,武功天下第一,不也一樣陪你哭鼻子?”宇文虛中指了指自己十年磨一劍的白淨麵容笑道。
    左逢忱原本沉重的心情被師傅一下擊散,打起精神坐起來用起餐食。
    “師傅,徒兒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乖徒兒,隻要你高高興興地振作起來,就都不是問題,有什麽問題便講。”
    宇文虛中邊吃邊道。
    “徒兒從來未見過親生父母,自小便隻有爹爹和哥哥疼我,如今這些身世和仇恨,徒兒也不知要如何權衡選擇,我該姓陸還是左呢?”
    “傻小子,這有什麽可想的,為師且問你,那北府人殺了你親生父母,殺了你爹爹哥哥,你生不生氣?”
    “何止生氣,徒兒有生之年定要為他們報仇的。”左逢忱麵色冰冷道。
    “很好,那親生父母和你養父養兄,是不是都是你的親人?”宇文虛中又問。
    “是,父皇母後雖未謀麵,但給了我生命,便是一輩子的親人,我爹爹哥哥自小疼我愛我,更是我的至親至愛。”
    “既然都是至親至愛,你姓左還是姓陸,還重要嗎,哪個順口就叫哪個吧。”
    宇文虛中打了個飽嗝道。
    宇文虛中還是一副不修邊幅的粗鄙模樣,但左逢忱此刻卻解開了心結,‘姓甚名誰並不重要,心中所想便去行之為之。’
    想到這,左逢忱會心一笑道:“這名字從小叫慣了,還是叫徒兒左逢忱吧。”
    宇文虛中眼見左逢忱心結已解,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徒兒還有一事不明。”左逢忱又道。“爹爹信中說,是師傅您廢了徒兒任督二脈,不知到底是為何?徒兒是不是再也沒法習武為他們報仇了?”
    “哪有的事!不過也怪不得老左,乖徒兒有所不知,為師這門功夫天下無雙,你瞧翠島上師傅出手救你,厲不厲害?”
    “厲害。”
    “帥不帥氣?”
    “帥。。帥氣。”左逢忱哭笑不得道。
    “為師可沒有廢你任督二脈,而是要把畢生絕學傳授於你,讓我的乖徒兒也能和為師一樣帥,一樣厲害!”宇文虛中麵露得色道。
    “徒兒不解,自小爹爹就經常唉聲歎氣,說徒兒的任督二脈被人廢了,這輩子沒法習武。”左逢忱麵露疑惑道。
    “乖徒兒,為師這門自創功夫名為塵流決,先修衝脈,一縷遊絲氣,雖如風中燭,但行神速,身至二重!”
    宇文虛中說罷,拿起地上左父的絕筆信置於手中又道:“乖徒兒,瞧好了。”說罷莫運神功,隻見掌間騰起一股熱流,複又騰起一團寒氣,火寒交織間,氣流陡然變快,竟將那信件驟然碾了個粉碎。
    “乖徒兒,這信你知我知便可,正巧為師替你毀了。”宇文虛中撣了撣手又道:“為師自小教你的行氣口訣,可曾認真修習?”
    “徒兒日夜修習,未曾輟惰。”左逢忱道。
    “很好,乖徒兒的勤勉為師還是放心的,你且繼續修習。為師這門功夫,修的真氣叫遊絲氣,這一絲真氣在你衝脈盤桓縈繞,越修越快,等你修得太氣四注以後,為師再幫你破了任督二脈的禁製,切不可盲目圖快呦。”宇文虛中邊說邊掏出一方小石板遞給左逢忱又道:“乖徒兒,這遊絲氣修行法門的下半部,就在這石板上,我看這船還要再行幾日才能到陸地,你且認真記住石板上的口訣。”
    左逢忱接過石板道:“師傅,這翠島石洞裏麵並無筆墨,師傅是用什麽寫的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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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嘛,簡單。”宇文虛中邊說邊用手指點向甲板,奮筆疾書,內力於指尖凝而不發,如同那街邊泥塑師傅一般,竟在木板上以手刻字,片刻間刻下了‘宇文虛中到此一遊’。
    左逢忱見師傅如此兒戲,忍不住笑道:“師傅,您也是徒兒的親人,有師傅在,徒兒便總是開心。”
    宇文虛中嘿笑一聲道:“那為師可要嚴厲一番了,限你明日日出前好好背誦,為師閑來無聊,要去尋點樂子了。”說罷推門出了船艙。
    待宇文虛中出了門,左逢忱拿起石板仔細端詳起來,隻見上麵刻著:
    夫身之內,不過陰陽為之根蒂
    人之居出動靜勇怯,脈亦為之變
    臨淵決水,不用功力,而水可竭也
    循掘決衝,而經可通也
    氣若遊絲,不澀不滑
    心無所往,湛然見性
    天地日月,陰陽之道,數之十,推之百;數之百,推之千;萬之大不可勝數,然其要一也
    衝脈起於氣街,並陽明之經,俠臍上行,至胸中而散
    以氣行之,附而不動,不動則厥,厥則寒,寒而複動。。。。。
    這洋洋灑灑八百小楷刻滿小石板,足見宇文虛中功力了得,左逢忱反複誦讀,心中暗記,不禁對師傅更加欽佩。不消多時,便已爛熟於心,遂將石板於地上砸碎碾磨,徹底無痕跡後扔到了海裏。如此勞費心神,左逢忱略感疲憊,轉頭便睡去。
    睡至午後未時,左逢忱被船上一陣騷動驚醒,扶著船艙牆壁走到甲板上觀望。隻見宇文虛中立於船舷,北府兵士紛紛駐足身後觀望。不遠處一艘遠洋小船緩緩航行,直奔樓船而來。
    “師傅,那船上是北府追兵嗎?”左逢忱眼見來者行駛方向不對勁,忙問道。
    “為師也不清楚,容我問問看。”宇文虛中說罷,那小船已經航行至近前。
    隻見船上坐著一名顏如冠玉的倜儻男子,一身品竹色襴衫,更顯氣宇軒昂。
    再看其身後,立著一女侍,那女侍身著撒花煙羅衫,一頭青絲高高束起,一雙秀目溫柔似水,手中扶著一杆長槍立於船尾。
    “這位老兄,不知所來何事呀!”宇文虛中對著來船輕喊道。
    小船上的俊雅男子回到:“不知閣下因何緣故竊了這北府的樓船大艦呢?”
    宇文虛中聞言眉頭微皺道,“你怎知這船是我偷的?”
    那俊雅男子並未回答,起身一點小船,飛身一躍而上,登上了船來。
    宇文虛中見這男子身法飄逸,不似尋常凡人,當下戒備起來。
    那男子剛一上船,便有北府兵卒認了出來,其中一名資曆深的立刻跪倒在地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未認出太微上師,罪該萬死!”
    其餘兵卒聞言大驚,連忙一並跪倒。
    俊雅男子並不理會,反倒躬身對宇文虛中行了一禮道:“這船本是前往那翠島剿滅東川餘孽的戰船,如今到了這位兄台手上,不知其中有何變故?”
    眼見這兵卒跪倒一地,宇文虛中並不慌張,回了一禮道:“這位兄台,不才正是從翠島上出來的,見這大船氣派,便劫了出海玩幾天。隻是在下不會航海,你們這北府船還造得這麽大,我一個人也驅使不得,這才順手帶上了幾位守船的兵卒,嘿嘿。”
    如此雲淡風輕的一筆帶過,在場兵卒想起當日碼頭之上,踢劍穿人,徒手裂盾的場麵,無不冷汗直冒,其中一人此時得了‘自己人’撐腰,連忙道:“啟稟上師,這人從島上帶著一個病童劫了戰艦,我等力戰不敵,被一同劫了。那病童定是東川餘孽,此時正在船艙中養傷。還望上師定奪。”
    “哦?力戰不敵嗎?”俊雅男子一臉鄙夷地瞥了一眼跪倒在地頭都不敢抬的兵士,轉頭看了看宇文虛中又道:“閣下竟敢劫持北府的艦船,挾持北府的兵士,膽量和本事真叫楚某佩服,佩服。”
    宇文虛中本已生出戰意,但見這楚姓男子一臉和氣,並未有為難之意,便回道:“不知這位兄台可是北府三垣的太微上師?”
    “不才,正是太微楚空觀。”原來這俊雅男子正是北府三垣的太微上師楚空觀。
    左逢忱遠遠看著,聽到北府三垣,登時心中一驚:‘當日殺害爹爹和哥哥的惡人便自稱北府三垣,眼前這登船之人莫非也是北府三垣之一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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