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手兄弟會的案子終於告一段落，調查小組的成員們除了某個不安分的異常外，表現都可圈可點。
    而這個"不安分因素"——異常編號000墨染，此刻正在財務部門堵著上下班通道嚴詞抗議。
    保護傘給出的理由很簡單：由於他在行動中"不小心"弄丟了幾名調查對象，所以保護傘毫不留情地扣除了他此次事件的全部績效獎金。
    "這是剝削了我的行動自由權力！在自由的美利堅，這樣做屬於違法行為！"墨染拍著桌子，義憤填膺地喊道。
    他甚至還煞有介事地掏出一本皺巴巴的手寫《勞動法》，雖然那本書的出版日期顯示它比美利堅建國還要早兩百年。
    更離譜的是，該異常居然宣揚收容物自由理念，開始為其他收容物爭取"自由"。
    "我要求立即釋放sp0002"鐵傀儡"！還有000b地獄維度的動物夥伴們！"墨染站在財務辦公桌上，慷慨激昂地演講著，"僵屍豬靈也有享受陽光的權利！猶豬獸需要社交空間！熾足獸應該去海灘度假！至於岩漿怪...呃......它們至少該有個溫泉浴場吧？"
    墨染甚至試圖用保護傘內部通訊，聯係動物保護協會，密謀一場"解放收容動物"的正義行動。
    要不是他撥通的號碼其實是保護傘內線，說不定還真能鬧出點亂子。
    最後還是收容部門主管查理看不下去了，這位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負責人，居然自掏腰包舉辦了一場慶功宴。當香檳塔堆起來的時候，墨染的抗議聲立刻替換成了熱烈的慶賀聲。
    "幹杯！"查理舉著酒杯，意味深長地看了墨染一眼，"為了...呃...員工福利？"
    墨染勾了勾嘴角，接過酒杯，畢竟，免費的香檳不喝白不喝，至於收容物權益運動......也許可以等下次發獎金的時候再提？
    宴會結束後的第二天，d7007一直睡到正午才酒醒。他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有些疑惑為什麽沒有特工或警衛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來叫醒他並安排任務。
    正當他這麽想著時，注意到他醒來的警衛還是準時出現在了他的床前。
    "跟我走。"這名警衛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沒過多久，d7007站在人事辦公室泛著冷光的金屬門前，手中緊攥著那張單薄的晉升通知書。
    到了此刻他仍有些難以置信，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作為一個d級人員，那些被保護傘稱為"消耗品"的存在，在過去的一百零一天裏，他每個月都要接受記憶刪除藥劑的注射，在槍口下搬運危險的異常物品，甚至隨時可能成為某個異常實驗的活體樣本。
    他的指節懸在空中，遲遲未能敲響那扇門。
    下意識地，他低頭看了看左臂上的條形碼烙印——那是他作為d級人員的編號"d7007"，就像超市貨架上的商品標簽一樣。
    "進來。"門內傳來冷淡的應答聲。
    推開門，人事部的c級特工從全息屏幕上抬起頭，目光掃過d7007洗得發白的製服和他過分挺直的站姿。這個年輕人身上還保留著些許堅韌的氣質，特工在心裏默默評價。
    "根據記錄，你在多次與異常接觸的收容任務中表現出色。"特工推來一塊數據板，"議會特批了你的晉升申請。"
    "恭喜。"接著特工頭也不抬地繼續敲著鍵盤，仿佛他有著忙不完的工作要做，"從今天起你是c1419了。安保權限提升，可以接觸部分非機密文檔，月薪漲三倍，還有......"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暫時停下手頭的工作，推過來一份合同，"可以選擇繼續工作，或者申請記憶刪除後回歸社會。"
    c1419眨了眨眼，他知道保護傘的特工編號已經排到了4千開外，這是他曾在任務中見過不少4開頭的編號的判斷。
    而現在這個編號，或許屬於某個已經晉升b級的前輩，又或許......那個人的名字早已從花名冊上被劃去。
    d7007，這個在旁人眼中總是憨厚老實的澳大利亞男人，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
    那些被深埋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在被保護傘收容前，他不過是個普通的設計師，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規律生活。直到那場荒謬的"意外"，那個命運開的惡劣玩笑，將他推入了d級人員的深淵。
    與異常共處，與怪物周旋，與死亡共舞......回憶讓他的喉嚨突然發緊。
    "我...可以辭職了？"他的聲音幹澀得像是沙漠裏的風，卻還是固執地問出了這句話。
    "理論上可以。"特工終於抬起頭，用評估的眼神打量著他，"但很少有人選這個。你知道外麵的經濟有多糟吧？"特工聳聳肩，"生活啊，不過是換個地方當牛做馬罷了。"
    c1419死死盯著合同，眼神卻出奇地明亮，他的手指將紙張捏得發皺，平複著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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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他做出了那個在心底醞釀已久的選擇。
    特工挑起眉毛："你確定？過去五年隻有兩個d級選擇回歸社會，而且他們在任時間都沒你短。"
    c1419握緊手中輕如鴻毛卻又重若千鈞的文書，再次堅定地點頭。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打磨過後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一刻，這個曾經的d級人員眼中閃爍著久違的燦爛之色。
    ……
    "又一個選回歸的？"圓桌旁的男人輕笑兩聲，"今年第三個了。"
    全息投影在圓桌中央閃爍，另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調取資料與錄像。"
    d7007的完整檔案隨即在空中展開，供在場每位成員審閱。
    "這次或許真是我們欠他的。"倫理監督代表難得說了句公道話。
    監控畫麵中，c1419正在一絲不苟地整理交接文件。他將每份文檔邊緣精確對齊，用三種顏色的便簽分類標注，連回形針都按尺寸排列得整整齊齊。
    "老實得過分。"旁聽的安保主管低聲嘀咕著，"上周他主動上報了因為異常編號000的惡作劇多領的一盒午餐。"
    虛影輕叩桌麵，"批準。"議會成員██號的聲音經過電子變聲處理，"采用標準b類記憶刪除程序，植入"海外務工返鄉"背景記憶，額外發放安置津貼。"
    "理由？"某位議員投影閃爍，提出質疑。
    ██號將畫麵切換成站點道德指數曲線圖，數據顯示，在d7007參與的項目期間，相關人員違規率下降了17個百分點。
    "善良具有傳染性，"██號平靜地陳述，"更重要的是，保護傘需要這樣的"傻子"。"他關閉監控畫麵，意味深長地補充："正義感永遠比武器更管用。況且......"電子音裏突然多了幾分人性化的玩味，"我有預感，他遲早會回來。"
    ……
    男人站在記憶刪除室門口，他穿著來時的那件舊夾克，現在，保護傘已經把它洗幹淨了。
    "會記得多少？"男人出聲問道。
    “我的技術精準得就像米奇淩大廚切割牛排，你隻會覺得像是睡了一覺。”技術員調整著機器，“你醒來後會覺得自己在非洲修了兩年輸油管，因為工傷被遣返。銀行賬戶裏有合理數額的存款，還有份建築公司的輕鬆文職工作等你。”
    男人點點頭，他最後看了眼保護傘純白的天花板，想起那些他搬運過的危險物品，救過的人，以及永遠留在收容間的d9923那個總偷笑他的瘦小個子。
    而後常編號000的身影在他腦中閃過，他不敢多想，因為隻會想起一個又一個關於d級的地獄笑話。
    “謝謝。”他突然對著技術人員說道。
    技術員愣了下：“謝什麽？”
    “讓我當個人。”他躺上手術台，似在回憶，“三個月的手術台經曆...…第一次覺得自己像是了個人。”
    儀器啟動的嗡鳴蓋過了技術員的應答，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他隱約聽見儀器的係統提示音：
    "道德認知接種程序完成，預計影響周期：十二年。"
    “今日站點道德指數上升0.2，繼續保持。”
    ……
    男人在出租房中醒來，一段清晰的記憶跳躍在腦海中，他沒有覺得這有任何不對，工傷好轉以來，今天是他前往一家建築公司麵試文職的日子。
    難以形容的感覺，熟悉又陌生的發音在腦海中跳躍，他不自覺的就跟著念了出來：“我的名字是——埃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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