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士站在衛生間的鏡前，新生的右臂在冷白色燈光下泛著病態的光澤。
    他緩緩屈伸五指，指關節發出清脆的聲響。
    “太靈活了，靈活得不像是人類的手臂。”李博士心想。
    當他用指尖輕輕劃過不鏽鋼水龍頭時，那個金屬水龍頭的表麵竟留下五道細如發絲的刻痕。
    "這不可能......"他抓起鋼筆，想要正常書寫單詞，卻隻在實驗日誌上劃出完全陌生的符號。
    墨跡在紙麵扭曲蠕動，最終組成幾團不斷變化的黑色汙漬。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竟能"讀懂"這些符號，它們同時在表達"饑餓"、"融合"和某個無法用人類聲帶發出的多音節詞匯。
    轉眼回到洗手池，麵前的鏡麵突然爆裂，李博士看著無數碎片中倒印著的自己，三百六十五塊碎鏡裏，有三百六十五個倒影正在對他在微笑。
    那些人的笑容的弧度精確一致，嘴角都咧到第二臼齒的位置，露出牙齒變得尖銳，像是吃人的野獸。
    李博士感到一陣不適，隨之發出大吼："停下！"他揮拳便砸向牆壁，卻在接觸站點牆壁的瞬間想起這可是特殊材料，打上去可能會疼好一陣。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右臂傳來異動，自動調整了手臂的分子結構。
    伴隨著骨骼的重組聲，他的拳頭如熱刀切黃油般沒入牆體，而大腦神經末梢傳來的卻是詭異的快感。
    李博士害怕自己的異常被人發現，然而不巧，立即就聽見走廊裏傳來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胸口，心髒砰砰直跳！
    他猛然驚醒，當安保人員察覺異常衝進來時，李博士已經用左手抓起染血的鏡框碎片，在右臂上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沒有血，隻有無數黑色絲線仿佛觸須般在斷麵處瘋狂舞動，又像被扯散的頭發般互相尋找著重新結合。
    "博士？您需要醫療......"這個不知名的安保人員第一句並不是驚慌，而是對李博士驚行寬慰。
    "出去！"李博士咆哮著鎖上門，後背緊貼牆壁滑坐在地上。
    他在煩躁中想聽聽一些聲音，他的聽覺就得到了加強，穿透三層複合隔離材料，清晰接收著某個收容物永不停歇的詛咒："......可悲的碳基生物......你們終將......"
    而在更遠處，編號███腹部發出的咀嚼聲如同雷鳴巨響。
    三天過後的質詢會上，十二道看不清麵容的投影屏幕呈扇形在昏暗的會議室內展開。
    李博士把右手藏在特製的鉛合金手套裏，但那些聲音仍不斷湧入腦海，他看見議會成員在說謊時分泌的腎上腺素氣味，捕捉到倫理委員會成員袖口殘留的異常編號███藥片細小的分子結構殘留。
    很古怪，但這些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清晰地呈現在了眼前。
    "根據監控，你在異常編號███突破前117秒就調整了防禦係統？"中央投影的電子合成音話語冰冷，"請給出解釋。"
    因為某些原因緊張的李博士，豆大的汗水順著他太陽穴滑落，他的右手正在手套裏變異，指縫間生出新的感覺器官，這些突觸此刻正瘋狂不要可控製的解析著會議室裏的幾道投影加密通訊地址。
    "概率計算......"他咬破舌尖，試圖用疼痛壓製右臂繼續解析地址照成不必要的誤會，"......這是基於羅馬科斯基洛夫模型......"
    短暫但無比漫長的質問終於結束，畫麵忽然跳轉到午夜時分，在空無一人的醫療站中。
    李博士用偷來的門禁卡打開藥劑櫃，冰冷的鎮靜劑玻璃管在他拿出來後，冰涼的觸感仿佛能治愈心中的焦躁。
    當他下定決心朝著右臂靜脈時，皮膚表麵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眼球，這些瞳孔同時收縮聚焦於他即將注射的針頭。
    "我知道你能聽懂。"李博士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要麽離開我的身體，要麽一起毀滅！"
    針管裏的液體突然沸騰起來，鎮靜劑忽然爆開，他的右臂忽然扭曲成生物金屬的利刃，刀鋒精準停在脖頸大動脈上方0.01毫米處。
    三百六十五個聲音同時在顱腔內共鳴，這次他聽懂了，那是來自███維度的真理，他看見自己的肝髒正在黑化，右肺下半葉已變成晶體結構，而這一切不過是同化的第一階段。
    盥洗室打碎的碎鏡中的三百六十五個倒影們開始齊聲吟唱，它們的聲帶振動著超越人類聽覺上限的頻率。
    李博士突然明白，雖然有些莫名奇妙，但他此刻就是認為當議會要求他出席會議時，那些投影後坐著的不一定都是人類。
    而在他手套裏蠕動的存在，此刻正通過難以察覺的信息素向某個超越時空的母體發送著地球坐標。
    這是他所不希望的，但是事實卻和他所想的相反。
    眼前畫麵轉動，李博士來到一間獨立實驗室內，d8142的屍體從實驗台滑落，頸椎斷裂處出現血糊糊的孔洞，密集恐懼症患者看了一定會生理不適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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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博士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右手，那些暗紅色的液體正被皮膚吸收，就像滴在沙漠裏的水珠有用但不多。
    指關節傳來陣陣酥麻的快感，仿佛剛享用完一頓美餐。
    "第...第三例了......"他踉蹌著退到牆角，喉結上下滾動，似在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害怕。
    進到淋浴間，不久後蒸汽模糊了鏡麵，但右臂皮膚下蠕動的黑色紋路依然清晰可見。
    滾燙的水流衝刷下，感覺不到任何溫度，而那些紋路在熱水衝刷下重新組成了新的文字。
    “同化進度42。”
    就這樣日複一日，然而盡管他表現出了諸多異常，保護傘也沒能察覺到他的變化，這讓他在無盡的擔憂中也鬆了一口氣。
    直到有一天，同化進度來到了99，李博士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徑直奔向唯一有可能解決掉自身麻煩的地點，能解構任何物質的解構艙。
    解構艙的金屬門在走廊盡頭泛著冷光，李博士跌跌撞撞地奔跑，右臂卻在不斷變異，手掌分裂成六條觸須，又強行重組回人形手臂。
    因為他的強行闖入，警報聲響起的瞬間，他通過金屬反射，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安全門的光滑表麵獰笑。
    "站住！博士！"收容小隊舉著聲波武器堵住通道，隊長的防護麵罩反射出李博士此刻真實的模樣：右半邊臉已經布滿晶狀突起，左眼瞳孔變成了標準的保護傘標識。
    然而右手卻自行行動起來，觸須穿透防彈護甲的聲音像輕易被撕開的牛皮紙，李博士聽著自己發出非人的尖嘯，左手卻奇跡般地按在了解構艙的識別器上。
    艙門開啟的瞬間，十七道束縛帶自動纏住了他正在膨脹的軀體。
    "運行協議......"他的聲帶正在融化，卻用最後的力氣錘動紅色按鈕。
    無盡的白光吞沒視野時，那些來自虛空的低語突然變得清晰：
    “為何抗拒完美？”
    李博士殘存的人類大腦給出了最後一個答案，解構光束貫穿天靈蓋的前半秒，他的嘴唇蠕動著說出保護傘入職誓詞的第一句話。
    “我是人類，當為人類撐傘。”
    無盡的白光淹沒了一切，李博士卻有意識的在這白光之中堅持了數個小時，意識意外的沒有湮滅。
    隨著身前電子波形監測儀的頻閃，李博士的意識突然從那個純白空間中抽離。
    他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伏在數據分析儀前，額頭還貼著冰冷的金屬麵板。
    "這是......"他直起身子，太陽穴傳來陣陣刺痛，仿佛剛經曆了一場漫長的噩夢。
    右手無意識地撓了撓微微發燙的臉頰，指尖傳來真實的觸感。
    回想起夢中那些荒誕的情節，他不禁感到一陣尷尬，自己怎麽會做這麽離奇的夢？
    清醒後的思維逐漸清晰，那些夢境中的不合理之處也愈發明顯：編號███的細節始終模糊不清，所謂的收容事件沒有後續......所有畫麵都像跳幀的影像般支離破碎。
    李博士揉了揉太陽穴，低頭確認著自己熟悉的雙手。
    “還好，都是原裝的。”看來剛才的一切，不過是熬夜分析數據導致的幻覺。
    他抬頭看向麵前的全息投影，上麵顯示著最新的研究項目：
    代號："銀之左手"。
    項目等級：安全。
    描述：實驗體左手持續輻射畸變能量，同時展現出驚人的自我修複能力。目前處於可控實驗階段。
    旁邊還有一個閑置的收容艙，應該是為轉移準備的備用設施。
    想到那個荒誕的夢境，李博士自嘲地搖了搖頭，但轉念一想，如果未來真有一天，人類能不再畏懼異常該多好。
    雖然異常現象不可能完全消除，但若能編纂一本《完美收容指南》......
    這個突如其來的靈感讓他眼前一亮，他順手喚出那支陪伴多年的老式鋼筆，墨囊總是滿滿的，就像他永不枯竭的好奇心。
    趁著靈感尚未消散，他在a4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標題，筆尖在紙麵沙沙作響，仿佛在編織一個關於未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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