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解決聖體的方式，在周圍人眼中已然超越了震撼，直抵神跡的領域。
    那輕描淡寫的模樣，那瞬間化為溫順羊駝的恐怖聖體，一切快得如同幻覺。
    守衛們呆立當場，看向墨染的眼神混雜著極度的恐懼與一絲病態的狂熱，這哪裏是人類？
    分明是自天穹垂落的使者，是上帝派來撥開血肉陰霾、引領最後曙光的神使！
    當然，別人怎麽想是他們的事。
    墨染自己嘛……他枕著後腦勺，姿態閑適得仿佛剛剛隻是驅趕了一隻聒噪的蒼蠅。
    救世主？這頂帽子太大，也太沉，他可沒興趣戴。
    他可是勇者與魔王之間無縫切換的濫好人。
    “走了，”他拖長了調子，語氣裏透著點百無聊賴的意味，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幕不過是開胃小菜，“安全區中心怎麽個走法？萊萬？”
    被點名的萊萬猛地一激靈，目光還黏在牆上一絲不掛、隨風晃蕩，被栓繩禁錮得動彈不得的倒黴區長身上，再瞟一眼旁邊那隻正茫然嚼著的方塊羊駝……
    巨大的荒謬感攫住了他，胃裏一陣翻騰。
    這一切，真的不是他餓暈了產生的幻覺嗎？
    “呃……我、我來帶路吧！”萊萬硬著頭皮應下，聲音有點發飄。
    雖然他這身份從未踏足過中心區的核心地帶，但大方向總歸還是知道的。
    他此刻隻覺得腳下像踩著棉花，每一步都虛浮得厲害。
    身後跟著的其他幾人，臉色比安全區外圍的汙水也好不上多少。
    本以為抱上條粗大腿，結果這位爺一來就把安全區的頂頭上司當臘肉掛牆頭了！
    或許在別人眼裏，墨染此刻就是一個實力強大的脾性古怪的黑巫師，一旦有人令他不爽，就會將人變成那種奇怪的方塊長脖子白羊。
    以後在這安全區還怎麽混？可事到如今，除了硬著頭皮跟著這位“黑巫師”走下去，他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觸動這位爺的脾氣……剛才那聖體和區長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一行人沉默地向著城內進發。
    見識過墨染那不講道理的手段，沿途的守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個縮著脖子恨不得原地消失。
    聖體都成了人家溫順的寵物，他們這些血肉之軀的凡人，擋路？嫌命長嗎？
    安全區的景象隨著深入，呈現出觸目驚心的割裂。
    外圍是徹頭徹尾的廢土煉獄。
    3乘以3大小的占地房屋在這裏最尋常不過，密密麻麻、蜂巢般擠在一起，每一間看上去都可憐巴巴的。
    破敗的金屬板和髒汙的帆布勉強拚湊出遮風避雨的空間，透過敞開的門洞，如果那能算門的話。
    能看到裏麵擠著五六個、甚至更多的人影，蜷縮在陰影裏，眼神空洞麻木，像一群被塞進罐頭裏的沙丁魚。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燃料、排泄物和絕望混雜的刺鼻氣味。
    而越靠近中心，景象便開始扭曲地繁華起來。
    破敗的棚屋逐漸被相對規整的磚石或金屬建築取代，偶爾能夠看到閃爍的霓虹燈牌，盡管有些缺筆少畫，卻頑強地宣告著這裏與外圍的不同。
    街道雖然依舊狹窄，但至少不再堆滿垃圾和人，甚至能看到穿著稍顯體麵的人在行走。
    雖然他們臉上同樣帶著警惕和疏離。
    埃蒙牽著那隻方塊羊駝，它似乎對周遭環境毫無興趣，正試圖伸長著羊毛觸手。
    埃蒙眉毛擠向眉心，目光沉重地掃過沿途的慘狀。
    這與他想象中的安全區大相徑庭。
    他本以為這裏至少能提供基本的庇護和尊嚴，人們能擁有一個稍顯安穩的角落……現實卻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過於理想化的幻想。
    這裏看不到奔跑嬉戲的孩童，也見不到安詳的老人。
    隻有一雙雙藏在陰暗角落裏的眼睛，像受驚的齧齒動物，無聲地窺視著他們這群不速之客。
    更多的人則是呆坐在自己的格子門口，眼神渙散地望著天空。
    仿佛隻是在靜靜地、無望地等待死亡這隻禿鷲，何時會落在自己枯瘦的肩膀上。
    “嘖，”墨染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些麻木等待的麵孔，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像是在欣賞一幅荒誕的眾生相。
    “這大抵就是末世的景象，真是……充滿生活氣息的風景線啊，看那邊那位。”
    他隨意地朝一個蜷縮在牆角、形如枯槁的老人抬了抬下巴，“表情管理簡直滿分，完美詮釋了躺平任嘲的終極奧義。
    這心態，值得學習！”
    他語調輕鬆，仿佛在點評一場滑稽戲，完全無視了話語裏那份足以凍僵骨髓的殘酷。
    埃蒙聞言，抓著羊駝的栓繩，他深吸了一口渾濁的空氣，沉聲回應。
    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和一絲自嘲的苦澀：“墨染先生，你的幽默感……有時候真像在傷口上撒鹽，而且還是工業鹽。”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那些絕望的麵孔，補充道，“這景象……比我最壞的預想還要糟。”
    他努力想維持一點成年人的體麵幽默，但那份沉重卻壓得那點幽默感幾乎變形。
    埃蒙的腳步猛地一頓，身體忽然不受控製地佝僂下去。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毫無預兆地爆發，仿佛要將他的五髒六腑都從喉嚨裏硬生生扯出來。
    他踉蹌著，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麵上，連支撐身體的力氣都在劇烈的痙攣中迅速流失，整個人蜷縮得像隻離水的蝦。
    收割者小隊的幾人瞬間圍攏過來，艾莉動作最快，一個箭步衝到他麵前，職業本能讓她迅速檢查起埃蒙的狀況。
    她扶起埃蒙低垂的頭，手指搭上他滾燙的頸側脈搏，但當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前咳出的那灘穢物上時，所有的專業素養瞬間凍結。
    那不是普通的血痰，那裏麵混雜著令人作嘔的、仿佛還在微微蠕動的暗紅色碎肉塊！
    “血肉病毒？！” 艾莉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尖銳，臉色難看，“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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