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青梅抬手輕輕拍了拍冼韻怡的手，緩緩說道：“你們媽媽呀，可是廠裏出了名的熱心腸和工作狂。有一回，車間機器突然發生了故障，大家都急得不知所措，你媽媽是第一個衝上去的，在最短時間內找出問題所在，安排人修複了故障問題，這才保住了生產進度。”
    冼韻怡聽得入神，眼中閃爍著光芒。原本，她以為原主的媽媽是那種軟弱可欺的小女人性格，然而，從賴青梅口中講述出來的燕秋雲，卻是如此雷厲風行、風姿颯爽的模樣。她仿佛看到了燕秋雲在車間裏忙碌卻堅定的身影，那股幹勁十足的樣子，與自己腦海中的記憶大相徑庭。
    賴青梅突然想到什麽有趣畫麵，破涕為笑道：“記得有一次，廠裏組織義務勞動，搬運重物時，男同事們都累得氣喘籲籲，你們媽媽卻不甘示弱，一趟一趟幫著搬著貨物，毫無怨言，所以廠裏無論男女老少，都十分敬佩她。”
    冼振邦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腦海中不斷勾勒出母親年輕時的模樣。此刻，那些關於母親的零散記憶，在賴青梅的講述中逐漸拚湊完整，一個鮮活、堅韌又善良的母親形象愈發清晰地浮現在兄妹倆眼前。
    符念希也好奇地伸長脖子看著冼韻怡手中的相片，手指指向燕秋雲，又看看冼韻怡，眨著迷惑的雙眼問道：“媽媽？”
    冼韻怡笑著抱起符念希，細心為她解惑：“這是你的外婆，是媽媽的媽媽。”
    “婆婆……” 符念希跟著冼韻怡含糊學舌，小手伸出去輕輕觸碰照片裏燕秋雲的臉龐，眼眸亮晶晶的，滿是懵懂好奇。
    接近午時，陸業輝的秘書把檔案送回人事科，隨後滿臉笑意地邀請幾人：“兩位同誌、賴科長，陸廠長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還特意交代我請各位到廠長辦公室一同用餐，請隨我來 。”
    冼振邦與冼韻怡跟隨廠長秘書一同來到了辦公室，隻見桌麵上已經擺放好五個飯盒，豐盛的菜式讓不貪嘴的冼振邦都難得淌起了口水。陸業輝看到人齊後，指了指辦公桌前的幾張紅椅子道：“快坐下來一塊吃吧。”
    幾人安靜地用著午餐，連符念希也是自己坐在茶幾旁認真地舀著飯盒著的肉碎飯，津津有味道地吃著。
    吃過午飯，廠長秘書非常有眼力見地把辦公桌收拾幹淨，再送上幾杯茶水後才退出了辦公室。而符念希非常有禮貌地來到陸業輝身前，大聲道謝：“謝謝爺爺，肉肉飯飯，好吃。”
    陸業輝的心瞬間被眼前這個小奶娃給融化了，他抱起符念希，慈愛的目光注視著懷裏的小娃娃：“以後想吃肉肉飯了來找爺爺。”
    本來還想著接過符念希的冼韻怡，看著安然自得躺在陸業輝懷裏的符念希，她有點不好意思道：“業輝叔叔，孩子給我吧，她差不多也到午覺時間了。”
    陸業輝無所謂地搖搖頭：“就這樣吧，我們談談梁淑貞的事，說說你們的訴求。後續也會把事情上報到工會，對她進行懲處。”
    冼振邦率先開口：“這十幾年間，她並沒有盡到撫養的義務，我們請求把她這幾年所得工資，全部返還給韻怡作為補償。”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同時，按照當年協議，質檢員的工作崗位應當立即轉交給韻怡。”
    陸業輝點點頭，轉向冼韻怡：“孩子，你有什麽想法？”
    冼韻怡深吸一口氣：“陸叔叔，我要拿回原本就屬於我的工作。等梁淑貞歸還後，我會把媽媽的職位歸還給造紙廠。我隻是想讓梁淑貞清楚，她用不正當手段騙取的工作崗位，必須物歸原主。我一定要為我和哥哥討回公道。”
    陸業輝緩緩摘下眼鏡，用衣角輕輕擦拭鏡片，辦公室陷入短暫的沉默，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他沉吟片刻，重新戴上眼鏡：“這事我會親自督辦，待有處理結果由工會通知你們。”
    賴青梅適時出聲提醒：“陸廠長，梁淑貞請探親假了，是等她回來後再處理，還是現在就先根據檔案資料和冼家兄妹提供的情況，把相關處理意見擬定好，等她一回廠，立刻執行？畢竟這件事拖得太久，也該給秋雲的孩子們一個交代了。”
    “把情況反應給工會，還有革委會，由他們跟進。”說完，他拿著早就擬好的意見書，遞給賴青梅，“這是我的處理意見書，你一並交給工會。”
    沒想到事情處理得如此順利，冼振邦和冼韻怡對陸廠長和賴青梅心懷感激，兩人誠摯說道：“謝謝業輝叔，謝謝賴姨，若不是你們，我們真不知何時才能討回這份公道。”
    冼振邦接過陸業輝懷中的符念希，客氣地跟陸業輝和賴青梅道別。兄妹倆一起並肩走出了工廠大門。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驅散了往日的陰霾。
    “哥，我們去船廠家屬院走走吧。”在回程路上，冼韻怡突然開口說道。
    冼振邦有片刻遲疑，說道：“阿怡，去那裏幹嘛？晦氣。”
    冼韻怡眼神冷漠，應道：“我就是想再看看媽媽曾經受苦的地方，好提醒自己，對付他們那一家冷血動物時，絕不能心慈手軟。”
    穗興市造船廠，員工家屬院的大門緊閉，保衛科見到冼韻怡驚訝道：“你是冼主任女兒吧？韻怡？”
    冼韻怡笑著打招呼：“車叔，是我。我請了探親假回來看看我爸。”
    冼振邦也熱情地遞一包“椰草”牌的卷煙，客氣說道：“我是冼耀宗的兒子，和妹妹正好一塊休了假，回來探親的。”
    被稱為車叔的保衛員打開家屬院大門，帶著遺憾的語氣說道：“你們怎麽就這麽錯過了呢？上午，你爸媽一塊兒拿著行李出門了，說是要去翠瑤島探親，應該是去看你吧，韻怡。”
    冼韻怡臉上瞬間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驚訝道：“什麽？他們怎麽都沒提前通知我一聲呢？哥哥今年休了年假，我也是臨時獲批假期，匆忙就趕了回來，沒想到就這麽錯過了。唉……”
    保衛員安慰道：“不用太擔心，你們家隔離那趙嬸，有你們家的備用鑰匙，你讓她給你們開個門，或許你爸媽到翠瑤島知道你們來探親，就趕回來了呢。”
    冼韻怡謝過車大叔，抱起符念希，和冼振邦一起來到了家門前。看著曾經熟悉的大門，冼韻怡心中卻無由來地泛起一陣複雜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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