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裏社區4號樓。
    明黃的警戒線被拉開，4號樓被劃分為隔離區。
    大量的探照燈被調集到一起，將這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警探則挨家挨戶上門，負責引導、疏散居民。
    不少居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怎麽鬼偏偏在咱們這棟啊？”
    “夠倒黴的，有鬼在咱們小區也就算了，這下連自己家都呆不了了。”
    “這得封到什麽時候啊？確定是我們這樓嗎？”
    “好像是六樓李大爺看見的，直接報警了。”
    “半夜他瞎逛什麽啊？是不是眼花了？我家孩子正長身體的年齡，耽誤了發育，他負的起責任嗎？”
    “你也省省吧，發什麽潑？電梯都變形了還能有假？”
    年輕的警探耐心安撫，但緊繃的臉色掩蓋不住他的內心。
    警探也是人，麵對靈異事件，他們不會比一般人強太多。
    李隊站在警戒線內，來回踱步。
    直到幾輛黑色衝鋒車駛入，他才長出一口氣。
    車門打開。
    十幾個身穿黑色製服的人陸續下車，他們麵容冷峻，動作劃一。
    為首的中年走向李隊，亮出證件，證件表麵印著的是銀色徽章，由劍與盾交叉構成。
    “特異事件處理局，代號‘夜巡’，這裏由我們接管。”
    聲音平靜，但簡單的話語充斥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明白，你們小心。”
    李隊點頭，招手其餘警探一起撤到黃線外。
    他知道這些人，對靈異事件更了解，應對起來也更專業。
    獨臂老人被帶到夜巡隊長麵前，依舊有止不住地驚恐。
    “長官！俺沒看錯！”
    “就在電梯裏！一個黑黢黢的影子，在最中間！”
    老人揮舞著右臂描述，“特別高！老嚇人了！電梯裏也是，全是裂縫，人絕對做不到！”
    隊長點點頭，隊員則快速進行記錄。
    又出來一人手持銀灰色的儀器，在電梯口處掃描。
    儀器發出低沉嗡鳴，屏幕上波形跳動。
    “隊長，能量殘留確認，峰值集中在電梯井區域，可以確定是靈異事故發生點。”掃描隊員低聲報告。
    剛剛在外圍與李隊做信息對接的人也返回，“這小區失蹤的7人，有4人都被監控拍到進入過該樓，且並未查到外出畫麵，基本可以確定是在該樓出事。”
    “看來第二事件的襲擊區域是在4號樓，重點監控電梯間。”
    隊長果斷下令，又回頭看向李隊。
    “李隊長，感謝前期的準備工作。接下來，我們需要絕對封鎖。”
    “明白。外圍警戒由我們負責。”李隊回應。
    “我們需要4號樓建築圖紙，尤其是電梯井結構圖。”
    “除此之外，之前有說過需要查的小區曆史，惡性事件、住戶矛盾等，有什麽收獲？”
    “幸福裏社區是四年前建造的現代化小區，物業比較專業，我們剛查過，用戶矛盾偶有幾起，但並未上升到惡性事件的程度。”
    “再往前呢？小區竣工之前？有沒有什麽冤情，或者流言蜚語，這裏是否埋過人？”
    李隊微怔，“我們沒查那麽靠前……給我點時間。”
    “哎，這個俺知道。”老人記完筆錄並未離開，還一直湊在旁邊，這時候站了出來。“建造期間……好像是有傳聞。”
    “聽說當時施工不少人死咧，好像挖到什麽髒東西。”
    “我兒媳婦兒就是因為這點買的房子，當時這小區建造完，買房子的可少咧，價格降了好幾波；也就這兩年沒出啥事，又漲回來了。”
    “去查查檔案。”李隊回頭吩咐，“盡快。”
    夜巡轉身下令。
    “a組，布設靈異探測器。”
    “重點監控電梯井，安置前後點。”
    “b組，設置物理屏障。”
    “c組，時刻準備應急。”
    黑衣隊員各自行動，有的從車上搬下一些儀器；有些則是卸下閃爍幽藍光芒的金屬柱與底座，幾人一組將其固定好，隨後從金屬柱側麵再次拉出布帶又做了一個包圍層。
    銀灰色的探測器共三台，隊員將其固定在牆上，又連接上移動終端。
    他們動作標準，流程嚴謹。
    “這些能對付靈異？”李隊有些好奇。
    “沒用，”夜巡搖搖頭，麵沉似水。“但是在第一階段，靈異沒有多少主動性，都是被動觸發的。這些能在一定程度觀測到它們，防止有人誤觸，增添不必要的傷亡。”
    “你先疏散吧，把居民安頓好，後麵就不用管了，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他的內心也很沉重，演練再多次也不如實際應對一次。
    外圍的警探不會知道，特異處比他們強不了多少，隻是知道的更多，也因此，更加危險。
    他們也是打下手的，紅峰市隻是個四線小城，目前還沒有能力培養出應對靈異事件的人才，所以才要向上麵求助。
    偌大的050區，真正能影響乃至攻略‘鬼’的，隻有上麵派來的那三位。
    雖然根據培訓，第一階段，尤其是地域性靈異，隻要判斷出襲擊範圍，威脅有限。
    但生命，畢竟隻有一次。
    這些隊員，包括自己，都在禁區邊緣。
    生命在一定程度上，已經不再歸屬於自己。
    李隊也仿佛察覺到什麽，深深看了他一眼，回頭往外走去。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我們已經提前準備了安置地點，大家吃點苦，熬過這段時間就不用怕了。”
    喧囂漸漸散去，特異處隊員們四處忙碌，但無一人說話。
    空氣漸漸凝滯。
    而停在一樓的電梯，指示燈仍幽幽亮著。
    像一隻潛伏的眼。
    冰冷地注視著一切。
    ……
    與此同時。
    一輛越野車停在了大廈樓底。
    盡管已經是深夜1點鍾，這座大廈依舊有不少層燈火通明，顯然工作並未停止。
    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人走下車，少女也蹦下來，抱著草莓熊布偶四處張望。
    剛一落到地上，那草莓熊突然換了個臉，原本嘴是保持微笑的一條縫，現在變成了遍布白色牙齒的縫合線。
    小雨又從車裏把那台收音機拿出來，“幸福裏那邊不用管嗎？”
    “不急，地域性靈異罷了，有特異處保持隔離，翻不起浪花。”
    “陳宵的鬼又很可能是複合型襲擊規律，就算有變數，也得下一階段了。讓警探推進醫院那邊的調查就行，”狄傑推了推他標誌性的金絲眼鏡。
    “當務之急的，還是星光電台事件。”
    “第一階段就能引發這種規模的社會動蕩，不加以控製，到了第三階段，恐怕又是個a級。”
    三人走進大廈，竟然還有保安迎上來。
    若是平時，保安在深夜還保持警戒，肯定要被誇有職業操守，但在靈異事件的背景下……
    “前麵的，什麽人？登記，登記！”
    保安指著他們，頤指氣使地揮舞橡膠棍。
    狄傑麵色沉下來，老郭往前走了一步，一把將防暴棍奪過來，亮出證件。
    “警探辦案，你們台長在哪？誰教你這樣打人的？”
    保安被小雞仔一樣推開，看著筋肉虯結的大漢，他吞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道。
    “台…台長辦公室在頂樓，是經理，他…他說這是特殊時期，防止有匪徒闖入大樓威脅人身安全，非…非工作人員一律先打出去，在外麵登記，進行匯報再決定是否放行。”
    狄傑冷哼一聲，帶著小雨走向電梯。
    老郭把防暴棍遞給他，“以後好好說話，他們一個月給你開多少錢？人家敢說你就敢聽？”
    伴隨著老郭亮出證件，三人再沒受到阻攔，進電梯直達頂層。
    “叮”的一聲，門緩緩滑開，走廊上鋪著厚厚的羊絨地毯。
    穿過拐角，對麵的牆壁上掛著電台的獲獎照片與各式各樣的主播海報。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裏麵傳來激烈的討論聲。
    “……收聽率！今天簡直是爆炸式增長！廣告商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康泰那邊又追加了一千萬的合同！”
    一個禿頂中年來回踱步，難掩激動。
    “這次事件，對我們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繼續保持，三班倒不能停，這個月月底，我保證，所有人都會有個大紅包！”
    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些猶豫，“台長，小柔的那個深夜檔……我們確定要改嗎？”
    一個年輕些的男聲插了進來，“劉總監，現在是什麽時候？趙雅柔的深夜檔本來收聽率就不高，更何況她現在也……”
    話頓了一下，“總之，好不容易迎來這麽個機會，歌曲放送就算不改，也得縮短時長；脫口秀、相聲，現在的年輕人不都喜歡聽這個嘛？”
    “小柔泉下有知，肯定也希望電台越來越好嘛！台長，您說是吧？”
    禿頂中年停下放話，“嗯，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歌曲節目……先保持吧，但肯定要縮短時長，先砍一小時吧；另外，那些醫療、藥物的廣告報價都提高了，多在深夜檔插一下，這都關係到了你們的收入嘛。”
    “這個月，將會是我們電台騰飛的關鍵！”
    “嗯，你們先出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年輕男秘書拉著劉總監走出來。關門前，男秘書回頭，低聲對台長說：
    “台長，辦公室有些髒了，需要讓生活助理上來打掃一下嗎？您忙了一天，也該放鬆放鬆……”
    台長肥胖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動，擺了擺手，“不用了，那個靈異事件……太晦氣了。”
    “不過……”台長眼睛一轉，“我的車好像今天出毛病了，你讓她去看看，在停車場等我。”
    “好的台長。”
    男秘書和劉總監轉身，正好看到了走出拐角的狄傑三人。
    他臉色一變，上前一步，擋在他們麵前。
    “你們是什麽人？誰讓你們上來的？這裏是私人辦公區域，閑雜人等……”
    老郭上前一步，魁梧的身軀帶來強大的壓迫感。
    他亮出證件，“警探辦案，需要你們配合一下。”
    男秘書看到證件，氣焰稍斂，但依舊沒放手。“警探？哪個部門的？什麽原因要求我們協助調查？”
    說完，迅速拿出手機，往外打電話。“這樣，你們先等等，我給你們劉局……”
    狄傑抬起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嗒。”
    清脆的關節音走廊裏響起，男秘書的話語戛然而止。
    他眼睛失去神采，身體一軟，直挺挺向後倒去。
    旁邊的劉總監尖叫一聲就要往外跑，老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後領，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拖進辦公室。
    台長辦公室。
    剛剛意氣風發的禿頂台長此時坐立難安，手指緊張地絞著；本在匯報數據的劉總監也是臉色煞白，額頭布滿冷汗。
    小雨站在落地窗前擺弄熊布偶，狄傑大馬金刀地坐在老板椅上，老郭則配合地站在身側。
    傻子都知道，他們絕不可能是正經警探了。
    台長看了眼辦公室門，往日這門反鎖，把百葉窗掛上的情況也有。
    但往往是由他主導，與另一位生活助理聊些‘機’密，展開深入交流，將一些‘工作’經驗傾囊相授。
    現在一下子攻守異形，他有些難以接受。
    外麵的工作人員呢？難道是自己這間辦公室隔音性太好了？
    “兩位，時間寶貴。”
    狄傑聲音平靜溫和。
    “這幾天惡性事件頻發，你們應該聽說了，而很多肇事者，都是因為收聽了你們的星光電台。”
    “警…警官！”台長猛地站起。“汙蔑！絕對是汙蔑！”
    “我們的節目內容都審核過！煽動暴力啊、引發犯罪啊，這肯定跟我們無關！”他語速飛快，試圖辯解。
    劉總監也連連點頭。
    “所以呢？為什麽你們電台被第三靈異事件選中？近期有什麽惡性事件發生？”
    “警官，我們電台氛圍、福利都很好的，哪會什麽惡性案件？”
    “您要是真想調查的話，不如去找大廈底層的那些小公司問問，他們平時壓榨的可狠了。”
    看他們查問這種問題，台長確定眼前三人並非暴徒，終於鬆了口氣，有經驗地回答起來。旁邊的劉總監也是點頭如搗蒜。
    狄傑翻看文件，“是嗎？那個泉下有知的小柔…是怎麽回事？”
    “那，那……那不是我們電台的主播啊。”
    “啊…對……”總監明顯沒想到台長會這麽說，有些結巴地複合。
    “其實她是我們，借調，對，借調來的……”台長還在解釋。
    “算了。”
    狄傑手一揚，旁邊劉總監的眼睛逐漸失神，呆滯起來。
    “你對這起靈異事件有了解嗎？”
    “有，我認為是趙雅柔死亡的原因。”
    “有死人？警探那裏沒有卷宗記錄啊，展開說說。另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惡性事件？”
    “因為是趙雅柔自己跳樓自殺，所以公安沒有調查處理。趙雅柔是我們這邊的一個電台主播，她聲音很不錯，外形條件也好，前些天跟台長出去吃飯，後來就因為抑鬱症自殺了；自我入職這兩年，台裏陸陸續續還有4個主播失蹤，都比較漂亮。”
    “劉全！你……”台長半是驚恐，半是憤怒，他剛抓住劉全的衣領，整個人就同樣呆住。
    狄傑表情厭惡，對著兩個失神的人繼續問話。
    半晌，他開始整理審問出的內容。
    “趙雅柔，25歲，星光電台主播，孤兒院長大……死因是飯局下藥被康泰安全總經理侵犯，第二天夜裏跳樓自殺。”
    “你覺得第三起靈異事件應該是她？”
    狄傑擦著眼鏡，沉吟道，“這是最接近的事件，其餘四名主播簽了離職協議，疑似被人包養；就算後續出事，星光電台也不該是她們的執念地。”
    “先從這裏入手吧，趙雅柔生前的主持時段是21—23點，讓聽眾把這時段避開，觀察一下現狀是否有所緩解。”
    “嗯……第一階段，靈異限製太大，老郭你聯絡一下特異處，順便再問問陳宵屍體那邊……”
    狄傑正安排接下來的行動，卻發現少女的小臉緊繃，手裏的草莓熊也變成了紅黑色，露出的白色牙齒部分顯得愈發猙獰。
    “怎麽了？”
    老郭也注意到不對，主動靠近，把手搭在少女身上。
    小雨的臉色明顯好了很多，但依然凝重，“剛才你詢問的時候，它就一直有點古怪，就在剛剛，反應一下子激烈起來……就好像…”
    “在戒備什麽？”
    大廈頂層，陳宵看著麵前三人，臉色不斷變化。
    時而平靜，時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