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終於到了平吉堡農場

字數:3777   加入書籤

A+A-


    陸續又有知青湧上車廂,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很快被塞得滿滿當當。
    大家背著洗得發白的帆布包、拎著鼓鼓囊囊的網兜,你擠著我,我挨著你,活像被塞進鐵皮罐頭裏的沙丁魚,連轉身都得費上半天勁。
    小林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光是要去平吉堡農場的知青就有兩千多人,卡車在塵土飛揚的路邊排成長長的隊伍,遠遠望去,像一條在黃土地上匍匐的巨龍,正等待著一聲令下便騰躍而起。
    “去平吉堡農場的都上車了嗎?”一個戴著紅袖章的幹部站在車頭高聲喊道,擴音喇叭裏的聲音夾雜著刺啦刺啦的電流雜音,卻依舊穿透力十足,“都到齊了咱們就出發!”
    卡車引擎發出一陣轟鳴,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顛簸起來。
    車鬥裏的人被晃得左搖右晃,有人受不了這劇烈的震蕩,趴在鏽跡斑斑的車幫上吐得直不起腰,酸腐的氣味在悶熱的空氣裏彌漫開來。
    一個多小時後,卡車終於在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前停了下來,眾人像是得到赦免般爭先恐後地跳下車,蹲在地上捂著胸口幹嘔,連眼淚都嗆了出來。
    等大家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戴紅袖章的幹部又拿起喇叭:
    “這裏是場部,不是終點站!接下來要分到各個大隊,點到名字的跟我來!”
    小林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當“衛小林,張莊大隊第九生產隊”這幾個字鑽進耳朵時,她猛地抬起頭。
    不遠處的空地上,一輛牛車旁插著塊簡陋的木牌,上麵用紅漆寫著“張莊大隊第九生產隊”。
    她迅速拎起帆布包和網兜,剛要邁步,就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喊:
    “小林,等等我們!”回頭一看,張自立、何慧芳和高曉燕正拖著沉重的行李朝她跑來,臉上都帶著欣喜。
    幾個年輕人一路從京城結伴而來,此刻竟能分到同一個生產隊,這份巧合讓大家格外興奮。
    他們相視而笑,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很快就走到了牛車旁,把行李一一拖到車邊。
    小林打量著牛車旁那個手裏攥著鞭子的漢子,估摸著是趕車的,看年紀約莫四十出頭,便主動走上前,客氣地問道:
    “大叔,我是衛小林,從京城來的,要去張莊大隊第九生產隊,您是來接我們的吧?”
    說著,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用玻璃紙包著的大白兔奶糖,遞過去,“大叔,您嚐嚐這糖,是我從京城帶來的。”
    大叔嘴裏說著“不用不用”,手卻不由自主地伸了過來,笑眯眯地接過奶糖,心裏暗自思忖:
    “這女娃看著細皮嫩肉的,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還挺懂禮貌。”
    他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裏,甜絲絲的奶味在舌尖化開,剩下的便小心翼翼地揣進了口袋,然後敞開嗓門說道:
    “是的,大隊長讓我來接你們。”
    眾人一聽,連忙七手八腳地把行李搬到牛車上,轉身就要往車上爬。
    趕車的大叔見狀,連忙擺手:“你們別著急上車,這車隻能拉行李,不拉人。
    要去第九生產隊的一共有二十多個人呢。”
    話音剛落,就見陸陸續續又有不少知青拖著行李走了過來,最後一數,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二個。
    趕車的大叔看著這群大多隻有十六七歲的半大孩子,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真是造孽,這麽小的娃子下鄉,除了來受罪還能來幹什麽?”
    小林恰好聽清了這句嘀咕,心裏微微一沉:“這大叔也太看不起人了。”
    但她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地攥緊了手裏的帆布包帶子。
    這些知青幾乎都把過冬的棉衣棉被全帶來了,行李堆得像座小山,二十多個人的家當把牛車塞得滿滿當當,連牛尾巴都快沒地方甩了。
    看人來齊了,趕車的大叔拍了拍牛背:
    “咱們抓緊時間走吧,還有二十多裏山路,耽擱久了,天黑前到不了家,你們黑燈瞎火的收拾東西也不方便。”
    “二十多裏山路?”這話一出,人群裏立刻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有人忍不住小聲議論:“我的天,這得走到什麽時候啊?”
    “早知道這麽遠,剛才就不該把力氣都耗在嘔吐上了。”
    小林對二十裏山路究竟有多遠沒什麽概念,隻是看著周圍人凝重的表情,心裏也泛起一絲忐忑。
    老牛似乎也知道任務艱巨,拉著沉重的行李慢悠悠地朝前走著,每一步都踩得黃土沙沙作響。
    趕車的大叔心疼自己的牛,沒舍得坐車,和知青們一起跟在牛車旁步行。
    小林他們幾個來得早,行李放在牛車最前麵,所以一直跟在車附近。
    這時,趕車的大叔慈愛地看了小林一眼,小聲說道:
    “小女娃子,要是走不動了就一手抓著牛車幫,能省不少勁。”
    小林愣了一下,連忙抬頭看了看大叔,見他眼裏沒有了剛才的嘀咕,反倒透著幾分善意,便感激地笑了笑,把右手搭在了牛車邊上。
    果然,借著牛車前行的慣性,腳步輕快了不少,原本酸脹的小腿也鬆快了些。
    正走著,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
    趕車的大叔聽到動靜,對著牛喊了一聲:“籲!”
    老牛很聽話地停住腳步,他轉身往後走,隻見不遠處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旁邊幾個知青慌了神,又是呼喊又是掐人中,折騰了好一會兒,那女孩才悠悠轉醒,嘴唇幹裂得泛出白邊。
    趕車的大叔看著她虛弱的樣子,心裏泛起一陣不忍,把牛車上的行李扒拉了一下,騰出塊地方:
    “看你也走不動了,去車上坐會兒吧。”
    那女孩咬著嘴唇搖了搖頭,聲音細若蚊蚋:
    “大叔,我能行。”
    但她身邊的兩個小姑娘實在看不下去,不由分說地把她攙扶到牛車邊,小心翼翼地讓她坐了上去。
    有了這次教訓,趕車的大叔便有了經驗。
    走一段路,就看看誰的腳步慢了,臉色不對了,就讓車上的人下來活動活動,換另一個體力不支的上去歇會兒。
    就這樣走走停停,歇歇腳,喝口水,太陽漸漸西斜,把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