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屬一脈。”
    “責無旁貸。”
    “幾千年的習俗，隻為今天！”
    帝辛怔在原地。
    腦子裏被巫鹹爆料的信息不斷衝擊著。
    他接受不了。
    他們兩大財團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
    如何能與這些蠻荒、食古不化的大荒人混為一談！！
    可。
    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巫鹹從未離開過大荒，兩大財團的人也絕對不可能向靈山十巫透露，兩大財團祭祀天地的這件事。
    也就是說。
    巫鹹真的沒有騙他。
    兩大財團源於大荒，和大荒同屬一脈。
    那麽。
    今日的謀算或許不止是軒轅國。
    還有……
    他們的先祖！
    這一刻。
    所有殷氏的人都被這消息轟炸的愣在原地。
    軒轅國的人同樣呆愣著。
    目光呆滯。
    甚至是軒轅囂本人，也一時有些無法接受，曾經被他們敵視的兩大財團，一直想要侵入大荒的這些人，竟然和他們同屬一脈。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巫鹹卻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轉身，開口吟唱。
    “擊壤琅琅，通於九幽。”
    “焚椒蘭兮，達彼昊光。”
    “……”
    嗓音獨特的歌聲響起，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
    無論是殷氏，還是軒轅國人。
    都紛紛看向軒轅台。
    隻見。
    巫鹹雙腳輕點，以一種奇異且古老的韻律舞動身軀。
    “神壇寂寂，風作長歌。”
    “古橋斑駁，星火歸所。”
    “……”
    巫鹹的步伐看似淩亂，寬大的袍袖隨風鼓蕩，似欲乘風而去，手中搖曳的香草，散發著馥鬱香氣，與繚繞的青煙交織在一起。
    而他的身體，也在黑夜中搖曳。
    越發單薄透明。
    “神力非天授，願力化吾鄉。”
    “魂兮魂兮，盍歸其鄉。”
    “……”
    在悠悠吟唱聲裏，巫鹹的身軀漸漸變得如同琉璃，晶瑩透明，一點點與濃稠的黑夜交織、相融，最終徹底隱沒，仿佛從未在這世間存在過一般。
    然而。
    吟唱聲並沒有停。
    那空靈的聲音，似從九幽地府傳來，又仿若自九天雲霄飄下，在寂靜的夜空中盤旋回蕩。
    帝辛怔怔看著巫鹹消失的地方。
    心中萬千的疑問都像是被堵在了喉嚨之中。
    再也說不出來。
    “朝聞道，夕死矣。”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以身為咒，以死殉道。
    這便是巫之道！
    軒轅囂大約也從未想過巫鹹會以身為咒，不禁有些出神。
    但很快。
    他便斂去眼中泛起的波瀾。
    軒轅極曾經問過他。
    “值得嗎？”
    “為了一個死人，一個死去幾千年的人，哪怕犧牲掉自己的性命，哪怕犧牲掉軒轅國所有人的性命，真的值得嗎？”
    他的回答是：值得。
    因為這是他們的使命，而他們，也有他們的使命。
    他們要共同完成一個史詩級的壯舉。
    每一環都缺一不可！
    “軒轅國所有人聽令！”
    “自即日起，祭祀七七四十九日，敬告天地，迎接先祖。”
    軒轅國眾人齊刷刷單膝跪地。
    “是！”
    殷氏眾人臉色驟變。
    四十九日已經遠遠超過了封神榜規定的時間，到時候他們再出去，什麽都晚了。
    聞仲忍不住上前，出聲提醒。
    “大人……”
    帝辛問道：“你信嗎？巫鹹說的那些話。”
    “我……”
    聞仲答不出來。
    顯然。
    他心裏已經動搖了。
    帝辛目視蒼穹，緩緩吐出兩個字：“我信。”
    或許就連巫鹹知道的也並不多。
    但。
    巫鹹交代的這些信息，卻讓他想通了很多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譬如堅持祭祀。
    譬如減少殺戮。
    譬如保護那些下界人。
    不可念！
    不可說！
    不可想！
    即便將他們困在這無法和外界聯係的奇怪地方，依舊不能坦白、直言所有的一切。
    這說明他們的敵人很強大。
    強大到連他們的先祖都不敢留下任何相關的文字、記載。
    甚至。
    刻意抹去他們和大荒一體的曆史。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魔祖羅睺！
    “或許，我們可以相信他們。”
    帝辛斂眸。
    信巫鹹。
    信大荒。
    信魔祖羅睺！
    而後，帝辛的聲音陡然一變。
    “殷氏眾人聽令，祭天地，祀先祖！”
    “是！”
    ……
    大荒以南。
    某個不知名的山脈之中。
    “擊壤琅琅，通於九幽。”
    “焚椒蘭兮，達彼昊光。”
    “……”
    空靈的吟唱聲從遠處飄蕩而來，如一縷縷無形的絲線，穿透了茂密的山林，穿過溪水和山穀，最後抵達了一麵斷壁之前。
    這麵斷壁好似被歲月侵蝕，斑駁陸離。
    崖壁之下，站著一道魁梧的身影。
    他的麵前擺放著一座古樸的青銅祭台，台上香煙嫋嫋，椒蘭焚燒後的馥鬱香氣與山間的草木氣息交織在一起，彌漫在四周。
    隻是。
    這香味中，還夾雜著腐爛的氣味。
    那站著的身體破爛不堪。
    原本隆起的肌肉都已經腐爛，露出了血紅的肌肉和森白的骨頭，連衣袍都遮擋不住。
    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死而複生。
    所以。
    句芒所謂的借屍還魂，也隻是暫時附身在曹鵬的屍體之上。
    不是真的複活。
    因為現在的句芒本身並不是鬼，更不是鬼修，他隻是一縷殘魄，如果離開曹鵬的身體，他就會徹底消失。
    可。
    屍體腐爛的速度越來越快，吃再多的妖獸、異獸也隻能延緩片刻。
    就連句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好在。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這麽多年的隱忍，這麽多年的籌謀都是值得的。
    一切都要結束了。
    句芒雙膝跪地，口中流淌出一連串古怪而神秘的字音，這聲音似從遠古時空傳來，晦澀難懂卻又帶著莫名的韻律，與那空靈的吟唱聲遙相呼應。
    “嗡！”
    崖壁之上，隱隱有符文閃爍著微光。
    句芒每吟誦一個音符，符文的光芒便更盛一分，光芒逐漸擴散，映照在崖壁之上，勾勒出一幅幅奇異的畫麵。
    有遠古的神祇腳踏祥雲，俯瞰眾生；有諸族在天地間爭鬥，戰火紛飛；
    還有山川河流的變遷，滄海桑田的更迭。
    忽然。
    “咯吱——”
    尖銳而又沉悶的聲音，仿佛是跨越了無盡的時間和空間響起。
    開啟了一扇未知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