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舟語氣認真，眼底卻帶著幾分自嘲。
    江逾白眉梢輕挑，一縷發絲被風吹著掃過頸後的傷疤。
    “我竟不知，顧大首席還有這等閑情逸致？”
    “不過是楚笙喜歡看。”
    顧雲舟低頭整理藥簍，指尖撫過還魂草的葉片，“我偶爾……瞥過幾眼。”
    正在研磨藥草的雲瀟瀟忽然抬頭，腕間銀鈴輕響：“她現在……還好嗎？”
    “在玉清穀過得舒心。”顧雲舟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她現在照顧靈草可有一套了……”
    雲瀟瀟眼中泛起溫暖的光暈，紅色靈力不自覺地化作幾片花瓣飄落。
    “幹爹最會照顧人，她定是極好的。”
    江逾白突然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地拂去落在雲瀟瀟發間的花瓣。
    遠處火鳳清啼，驚起一山飛鳥，在暮色中劃過流霞般的軌跡。
    山風輕拂，顧雲舟的目光落在江逾白隨意挽起的衣袖上。
    那素白的衣料鬆鬆垮垮地堆疊在腕間，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與平日一絲不苟的模樣大相徑庭。
    “有趣。”
    顧雲舟忽然輕笑出聲，“見過神魔戰場上執劍斬魔的神君風姿，倒是頭一回見你這般……”
    他故意頓了頓，指尖輕點自己束得整整齊齊的袖口，“閑散模樣。”
    江逾白眉梢微動，一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額前：“哦？那依顧大首席之見，平日的我該當如何？”
    “自然是……”
    顧雲舟故意拖長聲調，眼中閃過促狹的光，“光風霽月，玉樹臨風，端的是天上謫仙人。”
    雲瀟瀟正在分揀藥草的手突然一抖，幾株靈草掉在地上。
    她憋著笑抬頭，正看見江逾白難得一滯的表情。
    “原來在顧兄眼中……”
    江逾白慢條斯理地將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後，“我竟是這般做作？”
    “豈敢。”顧雲舟拱手作揖，卻掩不住上揚的嘴角，“不過是實話實說。”
    火鳳突然從遠處飛來，嘴裏叼著根不知從哪折來的桃枝，精準地丟在江逾白散開的衣擺上。
    雲瀟瀟終於忍不住笑出聲，清脆的笑聲驚起林間一片飛鳥。
    江逾白低頭看著衣擺上的桃枝，忽然也笑了。
    他隨手將桃枝別在雲瀟瀟發間，紅豔的花瓣映著少女明媚的笑靨：“既然如此……”
    他故意將衣袖又挽高幾分，“今日便做一回閑人。”
    暮色漸濃，山間炊煙嫋嫋。
    三個身影在藥圃間忙碌，時而傳來爭執哪味藥材該放在哪裏的笑鬧聲。
    遠處，一輪新月正悄悄爬上枝頭。
    晚風送來陣陣藥香，顧雲舟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靈草，指尖忽然一頓。
    他凝視著掌心那株泛著藍光的星靈草，恍惚間又想起楚笙總愛將這種草藥別在發間的模樣。
    “說起來，楚笙最近在研習《百草圖譜》……”
    雲瀟瀟眼睛一亮，發間桃枝簌簌顫動：“她對醫術感興趣了？”
    顧雲舟搖了搖頭，“我沒有多問……”
    江逾白輕歎一聲，將研磨好的藥粉裝進玉瓶：“顧兄今日話格外多。”
    “難得相聚，”顧雲舟笑著舉杯，“當浮一大白。”
    夜風漸涼，山間升起薄霧。
    兩個男人不知何時已開始對弈。
    江逾白執白子，衣袖依舊隨意挽著。
    顧雲舟執黑子，腰間的白玉劍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棋盤上黑白交錯，一如他們剪不斷理還亂的緣分。
    遠處傳來隱約的鳳鳴。
    雲瀟瀟托腮看著眼前景象，忽然希望這個“人間話本子”的結局，能再長一些。
    夜露漸濃，打濕了石桌上的棋盤。
    江逾白執子的手指在半空懸了片刻，忽然轉向一旁的藥爐，將白子輕輕拋入沸騰的藥湯中。
    “這局算你贏。”他漫不經心地拂亂棋局，“朱砂入藥，最忌錯過時辰。”
    顧雲舟也不惱，隻將手中黑子輕輕一彈。
    黑子落入盤中。
    “和局。”
    夜色如墨，庭院中隻餘幾縷清冷的月光。
    江逾白獨坐在石階上，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片枯黃的落葉。
    夜風拂過，落葉在他掌心碎成齏粉，隨風飄散。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顧雲舟一襲素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他在江逾白身旁站定，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回廊：“她呢？”
    “睡了。”
    江逾白的聲音輕得幾乎融進夜色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
    顧雲舟眉頭微蹙，衣擺掃過石階上的青苔：“江逾白，她到底怎麽了？”
    “修為日益精進，可氣色卻……”
    話未說完，江逾白突然抬手。
    院中那棵參天巨木無風自動，樹葉沙沙作響，驚起幾隻棲息的夜鳥。
    那是他從魔宗移來的。
    “凡人之壽，不過百載。”
    江逾白仰頭望著樹冠間漏下的星光，聲音飄忽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足夠嚐盡世間百味……”
    顧雲舟猛地轉身，月光下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神君何時也開始感慨歲月無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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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久違的稱呼讓江逾白身形一滯。
    他低低笑出聲來，笑聲裏帶著說不盡的蒼涼：“神君……”
    他重複著這兩個字。
    一片落葉打著旋兒落在兩人之間的石階上，葉脈在月光下清晰可見，像極了人掌心的紋路。
    遠處傳來雲瀟瀟房中銀鈴的輕響，那是她睡夢中翻身的動靜。
    “她到底……”
    “噓——”
    江逾白修長的食指輕輕抵在唇前，月光下那雙眼眸此刻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石階上的露水映著江逾白唇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嗯，想讓她好好睡一覺。”
    ......
    雲瀟瀟是在一片暖意中醒來的。
    朦朧間感覺腰間被什麽溫熱的東西環著，她下意識往那處熱源蹭了蹭，耳畔立刻落下一聲低笑。
    “醒了？”
    帶著晨露清香的發絲掃過江逾白的下巴，雲瀟瀟整個人蜷進他懷裏，像隻饜足的貓兒。
    窗外那株巨木的葉子沙沙作響，漏進來的陽光在她睫毛上跳躍。
    “我睡了多久？”聲音還帶著初醒的軟糯。
    環在腰間的手臂收緊了幾分。江逾白將下巴抵在她發頂，呼吸間全是她身上淡淡的藥香。
    “......沒多久。”
    雲瀟瀟突然仰起臉，鼻尖差點撞到他的下巴：“是不是超過三日了？”
    她眯起眼睛，指尖威脅性地戳了戳他的心口，“九幽秘境開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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