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宮，山巔。
    夜風如刀，削過陡峭的宮簷。
    季瀾之負手立於萬丈崖邊，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翻飛，宛如一片撕裂的夜色。
    他垂眸凝視著手腕上蜿蜒的血線——
    那紅線如同活物，正順著經脈緩緩爬向心口，在蒼白的皮膚上烙下妖異的紋路。
    “不愧是西南天驕榜首……”
    沙啞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像毒蛇遊過枯葉。
    “中了我的奪元引，竟還能站著。”
    季瀾之沒有回頭。夜風卷來腐木與血鏽的氣味，黑袍翻卷間，蕭逸飛緩緩摘下兜帽。
    魔紋如蛛網般爬滿他半邊麵頰，在月光下泛著青紫的幽光。
    見季瀾之神色未變，蕭逸飛瞳孔一縮：“你竟不懼？”
    “懼？”
    季瀾之忽然輕笑，指尖拂過腕間紅線。
    那姿態不像將死之人，倒像在賞一株新開的紅梅。
    “這具肉身很快就是我的了！”
    蕭逸飛魔紋暴漲，聲音陡然尖利，“你還能笑得出？”
    劍鳴乍起。
    一柄長劍自虛空浮現，劍穗上綴著的青銅鈴鐺無風自動，卻未發出半點聲響。
    季瀾之撫過劍脊，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想要？”
    這姿態徹底激怒了蕭逸飛。
    自踏足此界，他被江逾白一劍壓跪山門；
    闖五州秘境，又被各派天驕聯手鄙夷；
    即便墮入魔道，那些所謂正道子弟依舊高高在上……
    憑什麽？
    “我會讓你跪著求我！”
    魔氣轟然爆發，蕭逸飛十指化作森森骨爪，“剝了你這身皮囊——”
    “啪。”
    季瀾之突然打了個響指。
    蕭逸飛猙獰的表情驟然凝固——
    他看見對方腕間紅線突然倒流，而自己心口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青銅鈴鐺，正隨著心跳越縮越緊……
    “你以為……”
    季瀾之慢條斯理地挽了個劍花，“我西南榜首的名號，是撿來的麽？”
    蕭逸飛魔紋暴漲，十指化作森森骨爪直取季瀾之咽喉：“你以為區區鈴鐺就能——”
    “哢！”
    季瀾之突然捏碎掌心玉符。
    蕭逸飛心口鈴鐺應聲炸裂，魔氣如決堤洪水般從傷口噴湧而出。
    他踉蹌後退三步，卻在最後一刻獰笑著甩出袖中血鏈：“看看你腳下！”
    地麵驟然亮起血色陣圖——
    竟是雙重奪舍大陣！
    季瀾之垂眸瞥見纏繞腳踝的猩紅絲線，終於微微蹙眉。
    “發現得太遲了。”蕭逸飛舔著唇邊魔血，“這具軀體，我收下了！”
    季瀾之的神魂被硬生生扯出體外！
    兩道元神在虛空中撕扯，青光與黑霧交織成毀滅風暴。
    重陽宮琉璃瓦片片炸裂，遠處山巒傳來雪崩的轟鳴。
    “你掙紮的樣子……真令人愉悅。”
    蕭逸飛的神魂化作千手魔相，每一隻手掌心都睜著猩紅眼睛，“看我把你的元神撕成碎片！”
    季瀾之的元神突然凝實，化作一柄青玉長劍。
    劍光過處，魔相手掌齊根斷裂！
    “啊！”
    蕭逸飛慘叫暴退，黑霧中傳來焦糊味。
    “你砍斷的不過是幻象。”蕭逸飛的聲音突然從四麵八方傳來，“真正的奪舍陣眼在這裏——”
    季瀾之腳下血線突然纏住他手腕，與先前紅線連成完整符咒。
    他整條右臂瞬間魔化，皮膚爬上蛛網般的黑紋！
    “三息之內，你會求著我接管這具身體。”
    蕭逸飛的本體從陰影中浮現，手中捏著一枚跳動的心髒虛影——
    正是季瀾之的心魂投影！
    季瀾之忽然輕笑。
    被魔化的右手猛地刺入自己胸膛，在蕭逸飛錯愕的目光中，硬生生掏出一顆纏繞金紋的琉璃心。
    “你既然想要……”他指尖發力，琉璃心出現裂痕，“那就一起毀掉。”
    “住手！”
    蕭逸飛目眥欲裂，“沒有心魂載體，你也會——”
    “噓。”季瀾之染血的唇角勾起，“這才叫玉石俱焚。”
    “瘋子！！！”
    驚天動地的爆炸中，季瀾之的軀體化作漫天光點。
    蕭逸飛被衝擊波掀飛千丈，魔軀撞穿七重山峰才勉強停下。
    他掙紮著爬起，發現半邊身子已經透明——
    元神重創，修為暴跌！
    煙塵散盡，一柄殘缺的青玉劍插在廢墟中央，劍柄上青銅鈴鐺輕輕搖晃。
    “季！瀾！之！”
    蕭逸飛嘔著黑血嘶吼，卻聽見雲端傳來一聲輕笑。
    抬眼望去，月輪中一道身影正在凝聚。
    季瀾之殘存的元神引動天地靈氣，竟在重塑肉身！
    “多謝你幫我淬煉道心。”
    新生的指尖撫過眉心金紋，“現在，輪到我來追獵了。”
    空間裂縫像被撕開的傷口般汩汩湧出黑血，蕭逸飛半邊身子已沒入虛空，潰爛的魔軀上突然睜開七隻猩紅魔眼。
    “想殺我？”魔眼中同時浮現季瀾之的倒影，“你配嗎？”
    季瀾之元神驟然凝劍，劍尖卻刺中一麵突然出現的青銅古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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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麵“哢嚓”裂開，映出百年前景象——
    少年季瀾之跪在血泊中，懷中抱著具毫無聲息的屍體。
    青玉劍突然震顫。
    就在劍光遲滯的刹那，蕭逸飛腐爛的左手突然穿透虛空，五指化作森白骨刺紮向季瀾之心口。
    骨刺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噬魂咒，那是專門針對元神的歹毒禁術。
    “叮！”千鈞一發之際，季瀾之元神突然散作萬千流螢。
    骨刺穿透虛影，卻見那些光點在空中重新凝聚，化作七十二柄青玉小劍，結成周天劍陣。
    “你隻會逃？”蕭逸飛譏笑，魔眼突然流血。
    血珠墜地化作毒蟒，竟順著劍陣靈絡逆流而上！
    季瀾之突然收劍後撤。
    這個反常舉動讓蕭逸飛一怔，隨即狂喜——
    對方元神開始透明化，這是魂力枯竭的征兆！
    “撐不住了？”魔軀徹底鑽出裂縫，胸口魔眼興奮收縮，“讓我給你個痛快！”
    就在他撲來的瞬間，季瀾之嘴角微揚。
    那些看似逃散的光點突然全部亮起刺目金芒——
    哪是什麽潰散，分明是早已布好的焚神大陣！
    “你......”蕭逸飛驚覺上當，卻見季瀾之的元神突然凝實到極致，竟比全盛時期更耀眼。
    “百足之蟲？”
    季瀾之單手結印，每個字都帶著天地共鳴：“那我便……斬盡百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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