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裏。
    安靜了好一陣。
    隔絕了外界的風雨。
    李依依枯瘦的手指攥住李長生的衣袖不撒手，像是抱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依依，爺爺在，爺爺在呢……”
    李長生勉強壓住心中的震驚。
    一次兩次是巧合，可這都第三次了，還次次都和他有關？
    難道……
    依依真的能“看到”未來？
    一邊想著。
    李長生將磅礴的氣血之力凝成一道溫潤細流，緩慢而輕柔地流入李依依手腕的經脈。
    “地下，千萬不能去，不能去！”
    她急促的呼吸漸漸恢複平靜，神色也在氣血滋養之下泛起了點點紅潤。
    “依依，別怕。”
    李長生單膝跪地。
    視線與輪椅上的孫女兒齊平，他粗糙的手掌慢慢拍著李依依的肩膀。
    “地下…有個黑色的漩渦……”
    李依依眉頭緊皺，陷入了回憶之中，痛苦地閉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難以接受的景象。
    “好多人在哭…骨頭裂開的聲音……然後就開花了…綠色的…它還在笑……好冷！”
    她破碎的言語中，帶著難以言喻的寒意彌漫開來。
    光是想起來，李依依都怕得打哆嗦。
    李長生瞳孔驟縮！
    哭聲？骨頭碎？開花？
    深淵地下雖然陰冷，但也不至於想想就打寒戰。
    她描述的清醒。
    並非九階異獸的殘暴，也不是厲寒蟬說的毒孢子擴散。
    反而更像某種……詭異的植物活動？！
    “還有嗎？”
    “依依不怕，爺爺在呢，慢慢說，那個‘它’是什麽？”
    李長生再次輸入一絲更精純溫和的氣血，穩定孫女動蕩的精神力海。
    “看不清……”
    “很多…很亂…甜味……”
    李依依努力地描述著。
    但因為麻藥的緣故，她這次看到的畫麵，遠比上次混亂模糊。
    半夢半睡間，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爺爺不能去…不能去……”
    “會發芽……”
    發芽？！
    又是植物！
    李長生心裏一動，看來他之前的預感，是真的。
    地下的異植雖然礦化了，但它真的沒有死！
    這樣看來。
    厲寒蟬的情報應該隻是冰山一角，甚至可能是故意拋出的、用來遮掩真正恐怖存在的誘餌！
    那所謂的噬魂孢子，恐怕不僅是蜥蜴異獸的臨死反擊，更像是……
    一個煙霧彈！
    李長生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有沒有可能。
    不是那個所謂的“異獸蜥蜴皇”吞噬了異植，而是異植在吞噬那異獸蜥蜴……
    躲在暗處的異植，才是真正的獵人！
    而在它們之上，還有個需要獻祭的“神”……
    這樣的話，一切都串起來了，李長生腦中瞬間如同劃過一道閃電！
    難怪，那些礦脈往上長的部分是零散細碎的……
    那也是異植的誘餌！
    有了那隻的異獸蜥蜴做肥料還不夠，它還要吸引更多的獵物……
    厲寒蟬這蠢貨！
    他先一步掌握消息，自以為能利用了異獸蜥蜴和有毒孢子，殊不知，他隱瞞了真正的災厄源頭。
    一個盤踞在礦脈之上、以武者氣血怨念乃至龐大生命力為食的恐怖異植，或者稱之為……
    “異植母體”？！
    眼看李依依
    “別急……依依。”
    李長生壓下心頭翻騰的驚濤駭浪，眼中厲色一閃而逝，又被他強行壓下，唯恐再嚇到孩子。
    “爺爺知道了，你很勇敢，安心睡吧。”
    他用輕柔的精神力安撫著李依依，確保她陷入深層的安眠，以休養精神。
    抱起輕飄飄的孫女，放到行軍床上蓋好薄毯，李長生緩緩直起身。
    他剛才的溫和蕩然無存。
    一股令人窒息的、仿佛來自深淵的低氣壓瞬間充斥整個營帳！
    外麵隱隱的喧囂似乎都在這股威壓下瞬間凝滯。
    “徐紅袖。”
    李長生的聲音低沉，聽不出的一絲一毫的情緒。
    “在！”
    帳簾掀起，徐紅袖應聲而進。
    看到李長生冷峻如鐵的麵容。
    還有他身後依依昏睡的樣子，心頭一凜，立刻肅立聽令。
    “把莫水白、玉琳琅、副官給我叫來。”
    “是。”
    徐紅袖凜然領命，不敢有絲毫延誤，轉身旋風般衝了出去。
    很快。
    他們幾乎腳不沾地地跑了過來。
    “李爺，你叫我？”
    玉琳琅跑得最快，生怕晚了。
    副官有些忐忑。
    莫水白手上還舉著個兩個采血的針管。
    “這是我孫女，她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莫水白，不惜一切代價，治好依依，缺什麽找玉老板要。”
    “還有，解毒劑和提純的毒素給我。”
    李長生搓了搓眉心，主動接過了莫水白手上的針管。
    幾天的煎熬下來，他還沒休息過。
    “知道了。”
    “我會讓找那些老家夥們幫忙。”
    “看你臉色這麽差，你都多久沒睡覺了？也得休息一下，你猝死了我還怎麽……”
    莫水白一口答應下來，順手在李長生身上又抽了管血。
    李長生打斷他的話，一把將人推了出去。
    要是讓依依這孩子聽見了，又得擔心了，更會胡思亂想了。
    “玉琳琅，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代價，價錢好商量。”
    “依依好不了，你們倆下半輩子就給我躺在實驗室裏當標本！”
    李長生的聲音一直壓得很低，隻有最後兩句發了狠。
    徒手捏斷了行軍床上邊上的一根鋼筋，分成兩截，隨手揉成了團，又當著兩人的麵兒，用氣血之力捏成了粉末。
    “明白。”
    莫水白皺巴的老臉一抽，利索地收起了到手的兩管血，也收起了得寸進尺的心思。
    “知道知道！”
    玉琳琅哆嗦了一下，臉上堆著的笑差點崩了。
    “副官，軍需庫，調用燃磷彈，助燃劑，一切能對付植物的，給我找來，越多越好。”
    李長生話語中，是濃濃的不加掩飾的森然殺意與焦急。
    “是！”
    李長生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翻騰的暴虐。
    當務之急，裂縫必須去！
    毒源必須斷！
    但這“發芽”的妖植母體，才是滅頂之災的真正根源！
    他大步走出營帳，外麵集結的隊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他身上陡然升騰起的恐怖氣壓懾住。
    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依依呢？……你怎麽了？”
    常北鬥冒雨等了這麽久，抬頭看見李長生的神色，也跟著嚴肅起來。
    “……”
    李長生閉了閉眼。
    顧不上人多口雜。
    “出事兒了，地下的礦石是活的。”
    ！
    “你說什麽？！”
    常北鬥摸著下巴的手一抖，揪掉了一大撮胡子。
    “九階異獸蜥蜴不是最麻煩的，異獸獸潮、毒流暗河，還有異植，藏在地下，已經蘇醒了……”
    李長生低聲說完。
    常北鬥下巴的胡子已經揪禿了好大一塊，眼神都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