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讓利止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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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家宴,眾人盡歡。喝酒不多,我又給三叔、姐夫和哥敬了酒,三叔酒量不大,一會兒就麵紅耳赤了,提前帶妹妹回衛生院了。姐夫酒量充足,沒事兒人一樣陪我們說話,時不時和爸碰一杯,哥又喝了幾杯,也不勝酒力,和嫂子一起回去了。我抽空和姐打了個招呼,說讓他們晚回去一會兒。媽媽收拾完,和姐一起去屋裏說話。酒桌上就剩下我們三個。
    喝了三四兩白酒,我沒什麽感覺。我提起酒杯,和姐夫碰了一下,決定先撒個謊澄清一下。
    “爸,哥,我其實酒量不小,你看,我現在臉都不紅。”
    爸和姐夫都奇怪的看著我。
    “那次在中學和同學偷喝酒後,很長時間他們叫我,我都沒參與。就是考完中考,我去同學家那幾天,他們喝酒,我突然感覺這酒聞著好香,就試著喝了一點兒,沒想到我自己把他們幾個連同學爸都喝倒了!”
    “後來我自己偷拿飯店酒,又試了一次,這酒,我能喝一瓶沒事。”
    爸和姐夫驚的對看了一眼,我舉起杯,我們三個一起喝了。
    “幺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跟我們說”姐夫拿起酒瓶斟酒,問我道。
    我沉吟了一下,決定先把矛盾點出來,才好解決問題。我斟酌著問爸:
    “爸,您說實話,現在飯店外麵有多少賬,這利潤是怎麽分配的”
    爸眼一瞪:“這不是你操心的事兒,好好上學就得了,不少你吃喝”。
    姐夫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跟爸說;
    “爸,幺這麽問,肯定有原因,您先聽聽?”
    爸沒說話,點上一支煙。
    “爸,按說中秋節了,外麵欠賬該收回來一些了。我今天去了管鄉長辦公室,看到東邊飯店的黑毛叔在他屋裏。”
    我話沒有說透,但是爸和姐夫都聽出來了。
    “不管他,這黑毛就不是個東西。”
    “那你過節呢,給沒給管鄉長送點啥?”
    我知道爸爸脾氣太強硬,以前也給鄉長送點煙酒,再安排一桌硬菜,喝上幾瓶好酒。要是要求太多,爸是不會答應的。可是,今天看鄉長的動作,明顯是收現金了。我想起前世爸因為沒拿到錢,而黑毛叔在爸麵前得瑟,爸直接找管鄉長要錢討說法,砸鄉長窗戶那檔子事。後來,姐夫夾在中間左右不好做,忍氣吞聲三年,直到管鄉長又做了兩年多書記,升遷到副縣長調走,才得以解脫。
    爸看了看我,奇怪的說:“你小子今天不一樣了啊”
    我趁熱打鐵,又給三人倒上酒。“爸,剛才都說了,您有事不能自己扛著不是,說說看。”
    爸提起酒杯,在麵前舉了舉,我和姐夫趕緊端起酒杯回敬,三人一起幹了杯。他想了想說:“我們飯店一直利潤並不高。基本是房租三成,廚師三成,我們四成利潤,但是這四成利潤還要給打雜的你大爺發工資,還有一些迎來送往,這個還要去掉一成,生意不好的話,還拿不到這麽多。這幾年生意不錯,賺的要多一些,就是賬越來琥不好要。”
    我轉頭看向姐夫:“哥,你們黨委那一塊還欠多少?”
    姐夫奇怪的看著我:“誰給你說的,黨委這塊和鄉裏是分開的?”
    我繼續半真半假的說:“我已經把我們學校老梁校長拿下了,我用他的魚杆給他釣魚吃,到他家吃飯,他讓我喝酒,結果喝酒他喝不過我,我給他說我家開飯店,要賬難。他教我的。”
    爸和姐夫呆住了,對視了一眼,同時說:“我不信!”
    我兩手一攤,“你們不信我沒辦法,可是我真有辦法,不過爸您得改變思路了。”
    爸兩眼一瞪:“你個小兔崽子還想教我了是吧”。
    媽和姐聽到爸大聲說話,相繼走了出來。爸抬頭對媽說:“沒事,你去休息吧,我們爺兒幾個說說話。”
    姐坐在我身邊,小聲問我,“喝這麽多不難受嗎?”
    我回答,“沒事姐,這點酒我都不上臉,你看我臉都沒紅。”
    姐又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臉,疑惑的說:“臉也不燙。你啥時候變得能喝酒了?”
    我擺擺手對姐說:“這個咱們明天聊。”
    媽沒聽爸的,也搬個凳子坐了下來。
    爸看了媽一眼,又伸出杯子,我忙不迭給他斟上,回手把我和姐夫的杯子也倒上。
    “黨委這塊兒兩萬塊不到,我給李書記送了兩條煙兩箱酒,他安排你哥給我解決了8000,昨天你哥已經拿給我了。政府那邊現在有近六萬塊了,我給鄉長多送了一箱酒一條煙,昨天也沒動靜,我下午去找了財政所張所長,他說沒錢,領導也沒安排。”
    我抽了口冷氣,加起來近八萬塊錢,這個時代已經是天文數字了。要知道,到90年代末,鄉裏在縣城搞了塊地,建設了一個鄉政府家屬院,姐夫和姐借貸買了一套,130平的樓房,才不到4萬塊錢。直到2005年,我一個同事在縣城中心位置買房,三室一廳也才10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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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按爸說的三三製,現在已經是負債了。
    媽一聽就急了,站起來說:“那趕緊要啊”
    我忙對媽說:“媽您別著急,這事急不來,您不要說話。”
    姐看了我一眼,趕忙安撫媽說:“媽,這事不是你能出主意的,看幺兒和富強有什麽辦法。”
    我對爸說:“爸,你別上火,事情總會解決,你和媽夫妻一體,她著急也應該。”
    “其他部門呢?”姐夫接著問,他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欠賬,這可以直接把這個家拖垮,直接打入地獄。
    爸又喝了一杯,好像清醒了好多。我拿起桌子上的煙,給爸點上,我也點上一支,姐夫有些焦躁,說,我也抽一支。我也給他點上。姐夫本來不抽煙,姐看了一眼,沒說話阻止。 我對姐說:“你和媽回屋吧,抽著煙呢。商量怎麽樣回頭哥會給你說,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姐想了想站了起來,媽已經開始流淚了,想說什麽,我站起來拉著她進了屋:“媽,欠賬會要回來的,現在做生意都這樣,不然就是沒生意,您別說話,一說你們倆還得吵架,您別管,有辦法。”
    “其他所站,有錢的都結了,沒錢的都歸到政府這一塊兒了,管鄉長也認。”爸說。
    我又倒了杯酒,和爸,姐夫碰了一下,慢慢喝下去:“我們梁校長說,這個事沒太好的辦法。我們需要轉變觀念。就一個辦法:讓利止損!”
    姐夫聽到止損這兩個字,眼睛一亮。
    “讓我給他送錢?沒門,這不是黨的幹部應該做的事情,他收了,就是貪汙受賄!”
    爸聽明白了我的話,直接要翻臉。我沒再說話,繼續倒酒。看了眼姐夫。姐夫是體製的人,為人處事得體,工作積極認真踏實,也不乏靈活的頭腦。在爸眼裏還是很有份量的。
    姐夫秒懂,端起酒說:“爸,您別急,聽幺說說他們校長怎麽說。來,咱再喝一個。”
    我也端起酒杯,卻是沒有喝,我慢慢轉動酒杯:“我們校長說,自古以來,千裏為官隻為財!水至清則無魚。古人總結出來這兩句話,是有道理的。”
    我整理著思路,盡量不去刺激爸爸:“鄉長也好,書記也罷,在外是官,回家是人,他也需要養活一大家子人。您這麽努力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讓我們一家生活的好一點嗎?您看,我們裁縫鋪不賺錢了,您就做起了飯店,大家都說您有眼光不是。還有,您那幾個徒弟,您也勸他們去南方進了廠子,現在賺的都不少是吧。他們當官的呢?也會想過得好一點。”
    爸沒有吱聲,低頭抽煙,我知道他聽進去了。姐夫望向我,悄悄怪豎起大拇指。我慢慢把杯裏酒喝了下去,姐夫又給我倒上。我眼角餘光看到爸抬頭看了我一眼。
    “他們沒有別的本事來錢,工資遠遠不夠用。看著外表光鮮,其實內心慌的一批。就像我姐夫,”我看向姐夫,“他一個農村出來的孩子,如果不是為了改變貧窮的現狀,怎麽會苦讀這麽多年書,終於上岸,做了您眼中的‘官’。您看到了他有前途,以後會很好,所以才會把姐嫁給她。但是您看,姐夫和姐他倆一個月工資加起來才不到400塊錢,會過多好的日子?姐夫家裏還有老爹老娘弟弟妹妹,就是您幫扶他也無濟於事。可是現在他們能慢慢不靠您幫扶,也能過得挺好,還能照顧家裏。這是權力給他們的便利和紅利。”
    姐夫不由紅了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所以爸,還得回到前麵一句,我們求財,鄉長書記也求財。他們為名,為升遷,但也需要花銷。而且隻會更大,我們想不到的大。我們梁校長對我說一句話讓我轉告您——錢不是一個人掙的,也不是一個花的。還有,花花轎子大家抬,這樣才能走得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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