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初見王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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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的脖子上多了條厚厚的毛線圍巾,嘿,心情自不再說。周末了,想來想去,出去到小賣部買了點小零食,厚著臉皮到薑老師那兒蹭了頓飯,哄了一會兒江琪。幾條小金魚兒早就被小囡囡喂死了。為此,小琪琪傷心了好久。我承諾她過了年再給她撈兩條,教他念了會兒話本,背了首古詩。薑老師笑著說,這閨女就是稀罕你,蘭蘭教她都學不會。薑馨蘭翻著眼哼哼,和江琪又小吵了一架,我十分喜歡這種溫馨輕鬆的感覺。忽然感覺前世的種種似乎有些模糊了。
    大個子當天就被責令回家反思,3天後帶著家長到了學校,找到海潔,找到我,找到二班受傷的同學,又是賠禮道歉,又是賠償。大個子跟在後麵,完全沒有了跋扈的表情,看向我的目光中盡是驚懼和懊悔。孫江湖大是解氣,看著大個子父親卑躬屈膝的樣子,忍不住眼圈兒紅了起來。可想孫江湖父親曾受過的屈辱,如今盡數返回到大個子家人身上。想到前世父親的種種,和自己為人父之後的種種,我也是心中酸楚。
    末了,我對大個子說:“兄弟啊,生活不易,快畢業了,長點心吧。別再給爹娘找不自在了。你可能會恨我,我不介意。”大個子慌忙說:“幺哥,我知道錯了。”我拍拍他的臂膀,沒再說話,對他的爸爸說:“叔叔,你如果教不了,學校管不了,以後社會教訓他的時候,就不會這麽輕鬆了。”
    大個子的父親是孫江洪所在鄉鎮的副鄉長,極會做人。不知道通過什麽關係,又去見了梁校長,談話間把我的這些話告訴了梁校長。梁校長沉吟了一會兒,對大哥子的父親說:“馮去一說的不錯,以後注意吧。”學校通報批評記大過,不過在通報中去掉了耍流氓的字眼,大家都明白的,除非錯不可恕,學校是不會把懲戒處分記錄到檔案中去的,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也是為了孩子們以後的前程。
    又到周日,難得的大太陽。時間已經來到1993年,這年的春節在元月份,元旦後已經進入了臘月,再過幾天就要放假了。我想了幾天,還是覺得要給幾個相熟的老師、同學留些禮物。俗話說,禮多人不怪,再說,薑馨蘭的媽媽已經見過自己了。但要是春節過去看望他們還是不合適的,一是太遠交通不便,二是沒名份。那麽提前帶回一些禮物就較為合理了,既可以表達心意,又避免唐突尷尬。還有,小海潔一再要求去給他媽媽磕頭,那春節前幾天無疑是個好時候。但這個事兒,我心中確實沒底。前生後世加起來近70歲,還沒碰到過這種奇葩的事情。至於薑老師、梁校長、玲姐、李老師、文老師,都是需要意思一下的。
    我坐在教室裏,拿著一張紙寫寫畫畫,有些麻頭。薑馨蘭、楊海潔、夏芸三人來到教室。稍後,孫江湖、趙文舉也到了。海潔小跑來到我跟前,趴在我的課桌上,伸著頭,兩隻大眼睛撲閃著:
    “哥,馬上放假了,跟我回家吧。”這話說的有點歧義了,不過沒人在意。
    夏芸接話道:“那不得到我們穎北拐一拐啊?”
    說著看了眼薑馨蘭。薑馨蘭微笑不語,微微紅了臉。
    趙文舉馬上舉手:“拐,一定得拐,到我家喝酒去。”
    夏芸瞪了他一眼:“你咋跟個二傻子一樣?”
    趙文舉立馬熄火,來回看了看,才明白過來,摸著頭嘿嘿傻笑了兩聲,不再發言。
    楊海潔瞪著兩隻清澈的大眼睛等著我回話,我撓了撓頭,真的還沒有想好啊。我下意識的掏兜,把一把整的零的票子掏出來,隨手放在課桌上。楊海傑又瞪大了眼睛:“哥,你咋這麽有錢?”我說別急啊,我算算走這一圈兒錢夠不。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我沒有笑,這兩個月生活費有點多,有爸給的,媽給的,姐給的,姐夫給的。點了點,竟然還有近300塊。這300塊錢在同學們中間已經是一筆巨款了。在學校,除了偶爾給幾個女孩子買點瓜子零食,也沒怎麽花,門外的台球室、遊戲廳我是從來不去的。這些錢如果給幾個人都買點禮物夠用了,但如果去了楊海潔家,再拐去薑馨蘭家,那就不太夠了。我抬頭看看小海潔殷切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海潔一聲歡呼:
    “哥,你最好了,你就是我親哥。”
    我無奈的看向薑馨蘭:“你得陪我去。”這年頭我真不敢一個人去女同學家,容易讓人誤會的。萬一被人誤會打出來,就糗大了。雖然可能性不大,卻也不得不防。另外,男孩子進門,左鄰右舍嚼舌根,這是一定的。無論怎樣都會對海潔造成影響。最好的是兩個人或更多的人一起就比較好解釋了。雖有一些欲蓋彌彰之嫌,但總算是有個合理的借口。薑馨蘭又臉紅了,這世界上最美的風景就是少女羞紅的臉龐,我不由得看的有些癡了。
    薑馨蘭呸了一聲:“我不去。”
    海潔急了:“蘭蘭姐,去嘛去嘛,和哥一起去嘛,我讓媽給你們做好吃的,我帶你們去街上玩兒。”嗲的我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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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蘭,我們當天去當天回,把你送回家,我再回來,這樣也有借口去你家看看是不是?”
    幾個人也開始起哄,就這麽定了。算了,這幾個老師回頭再來看你們吧,我暗想。其實心裏還是想能和薑馨蘭有個單獨相處的時間。
    本來想的是進城采購,這樣一來,采購就算了,趁天氣好逛街吧。六個人自行車不夠,幹脆也不借車了,步行,一路說說笑笑走去羅港縣城。
    路上,我向薑馨蘭講了我的糾結。這事也沒得人商量去。薑馨蘭聽後白了我一眼:“你怕別人說海潔閑話,就不怕說我閑話啊。”我嘿嘿笑道:“不怕,說不說你都是我的人。”
    薑馨蘭又紅了臉,輕聲說:“你拿主意,我聽你的。”
    我不由得老懷大慰,卻又壓力山大。
    農諺說,過了臘八就是年,今天已經是農曆臘月十一,年味兒已濃。一路上遠遠近近零零星星的鞭炮聲不時傳來。這是等不及的孩子們已經開始提前玩耍,或者市集上賣炮的商販,向鄉親們展示自己貨物的質量。這炮聲聽著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親切與喜慶,讓人精神振奮。路上的行人比之前要多許多,大多是趕年級的鄉親,還有趁周末纏著大人進城的孩子。田野裏白雪茫茫,昭示著來年又是一個豐年。
    我們幾個一路玩著雪,嬉笑打鬧著進入北關大街,路兩側已經有人開始擺攤了。各種幹果、小吃、鞭炮,還有充滿年味兒的小玩意兒,比如糖葫蘆,比如琉璃泡。糖葫蘆已經人手一個,琉璃泡已經在小海潔的嘴邊咕咕嘟嘟的吹響,玩兒的不亦樂乎,凍的小手通紅也不在意。1992年的時候,票證製度已經完全結束了。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就是可以直接用手裏的鈔票購買想買的東西。也可以用手裏的貨物換回急需的鈔票。再也不用提糧票、布票、肉票什麽的。當年最大的事情莫過於老人南巡,在那邊畫了一個圈兒,從市井的繁榮已經能看到經濟發展的勃勃生機。
    薑馨蘭拿著一串糖葫蘆,右手已經不自覺的挽上了我的胳膊,走走看看,指指點點,小女兒態盡顯。楊海潔和孫江湖鬥著嘴,孫江湖嘴笨,一臉的姨母笑,寵溺著小海潔。夏芸顯得有些沉悶,不大說話,和趙文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眼看快要走到亞細亞。忽然,後麵海潔和孫江湖的驚呼傳來:“哎,怎麽了這是。”我趕忙轉頭,看到小海潔吃力的扶著賣糖葫蘆的中年婦女,孫江湖手忙腳亂的扶著紮滿糖葫蘆的草靶子。
    我和薑馨蘭趕快過去,把那婦女扶到牆邊坐下。旁邊一群人呼啦啦圍了過來,我心中一緊,卻忽的又想起這才93年,還沒有那句‘不是你撞的,幹嘛去扶’。人群中已有人朝遠處呼喊:
    “王老三,你媽又暈了。”
    我認真看了一下,婦人的臉色蒼白,滿頭虛汗,伸手拉過她的手,冰涼。我看了眼孫江湖手中的糖葫蘆草靶子,心中重重歎了口氣,俗話說,種菜的老漢兒吃菜腳,賣鞋的老婆赤腳跑,這賣著糖葫蘆還能低血糖?
    我伸手在草靶子上摘下一顆山裏紅,手指一捏,上麵酥脆的糖皮就剝落了下來。蹲下身子,把糖皮和碎屑都捂進了阿姨嘴裏。對夏芸和薑馨蘭說,你們扶她坐一會兒,低血糖,沒事兒。
    楊海潔眼珠一轉:哥,和你一樣的毛病嗎?”
    我歎了口氣:“是的,吃塊兒糖就好了,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海潔從兜裏摸出一塊兒水果糖,剝開糖紙,小心的填到阿姨嘴裏。阿姨已經醒過來,隻是虛弱無力,她看了我們幾個一圈兒,點點頭,眼圈已經紅了。
    “媽!媽!”
    人群被粗暴的衝開,一個黃毛兒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婦人的麵前。一把扒拉開我抓住婦人的手。
    “媽,咋又暈了,不是讓你吃點糖的嗎!”我想這應該就是王老三了,沒想到是個混混兒,一頭黃毛,雞窩一般,伸出的雙手,一隻手腕紋著一把小劍,一隻手腕紋著一個“義”字。
    唉,又是被武俠小說和香港電影洗腦的年輕人。不過聽到黃毛的話,我又有些意外,這孩子知道老媽是低血糖啊,還挺孝順。
    旁邊一個老漢兒對黃毛說:“老三啊,這幾個學生娃兒把你媽扶住了,不然就摔了。你可別欺負人家啊。”
    海潔看到黃毛有些害怕,站起來躲到我背後。夏芸和薑馨蘭倒是鎮定,仍舊蹲在阿姨左右扶著她,趙文舉站在一旁邊有些緊張,不停看我。孫江湖沒事兒人一樣。
    我從草靶上把我摘了一顆山裏紅的糖葫蘆拿了下來:“兄弟,姨沒事了,低血糖。”
    黃毛已經哭了:“媽,一串糖葫蘆多賣多少啊,您吃一個咋了,這要是摔咋了咋辦啊!”
    外麵呼呼啦啦跑過來幾個年輕人,一水的黃毛。
    “三哥,咋了?”一個小子問著邊惡狠狠地看看我。
    我沒理會,拍了拍黃毛肩膀:“老三是吧。”
    黃毛抬頭看我:“兄弟,謝謝你!”眼中滿是真誠, 絲豪沒有桀驁不馴的神色。
    我擺擺手:“姨這毛病我也有,低血糖,還有就是營養不良。以後每天按時吃飯。既然做糖葫蘆,也不在乎那點兒糖,每天兜裏裝兩顆.,不舒服就吃一顆。”
    黃毛王老三對媽說:“媽,您聽到了?”
    婦人已經坐了起來,拉著薑馨蘭的手拍了拍,連聲感謝。我也不想再留下來有所拉扯,站起身來:
    “兄弟,帶姨回去或者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最好吃點東西。好,沒事了,走了。”
    幾個人走到我身邊,人群也逐漸散去,黃毛卻拉住了我:
    “兄弟,留個名字。”
    “師範的,馮去一。”
    “好兄弟,以後上街如果有人欺負你們,報王老三名字。”
    我也沒在意,笑著客套說:“好的兄弟,照顧好阿姨,走了。”
    王老三帶著幾個小弟,目送我們幾個離開,才手忙腳亂的收拾草靶,然後扶著婦人進入一個臨街的小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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