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胡中華走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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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習的時候,我去見了梁校長。自從那晚雪琴老師的悲慘刺激到梁校長,他仿佛突然老了幾歲,頭上的白發突然多了起來。但也是自從那天以後,梁校長對我愈發的慈愛和寬容起來。
    校長室的門虛掩著,我輕輕的敲了門,梁校長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請進。”
    我推門走進校長室,又隨手輕輕掩上。
    梁校長正在伏案工作,抬起頭,從老花鏡上麵看了我一眼,嗬嗬笑了兩聲:“去一呀,你先坐。”
    這是手裏的工作還沒有完成。我走過去,拿起窗邊洗手架旁邊的暖水瓶,過去給梁校長桌子上的茶杯續上熱水,又拿起一個玻璃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到會客的沙發上,隨手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翻看。
    這是一張前天的中陽日報,了無新意。地方性的報紙,大部分都是轉載中央和省報的內容,小部分的是各縣區的時政。文章寫的花團錦簇,卻又是套話官話連篇,說實話,對於體製內的人來說,似乎可以解讀一些背後的內容,對於我們學生或者老百姓來說,並無什麽實際的意義。
    隨手翻到第三版,突然一個標題引起了我的注意:忠誠奉獻鑄國之堅盾,無怨無悔寫青春讚歌——市委書記陸浩、軍分區司令員關山平親切接見戍邊英雄李長河同誌遺孀張雪琴同誌。
    我不由坐直了身子,認真閱讀這篇報道。我這才知道雪琴老師的丈夫名叫李長河。文中對烈士的在雪域邊疆的英勇事跡進行了大致的描述,對軍嫂雪琴老師默默奉獻進行了讚揚。
    我看著寫得慷慨激昂的文章,心中也是致敬著邊關戰士,有了他們,才有這山河無恙。隻是看到最後一段,我不由得目光一凝。
    “張雪琴老師驚聞英雄隕落,悲痛萬分,但她沒有隻沉浸在在悲傷,而是拿起了筆,懷著對英雄深切的愛和懷念,對所有戍邊英雄深切的崇敬,對所有軍嫂默默奉獻的理解和敬意,寫下了一首《西海情歌》。這首歌表達了所有軍嫂們對戍邊戰士深切的愛和懷念......”
    我看了又看,終於把報紙輕飄飄地扔在麵前的茶幾上,向後靠坐在沙了背上,歎息了一聲。
    梁校長摘下老花鏡,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坐在我的對麵,微笑著說:“什麽感受?”
    我苦笑著說:“且隨她去吧!”
    梁校長喝了口水,淡淡的說:“雪琴老師是個很敬業的同誌,這次上麵給了她很高的榮譽,你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們這草窩已經不是她棲身之地了。”
    我看著梁校長,點點頭:“她還很年輕,前路很長,但願一帆風順吧。”
    人生路很長,形形色色的人,紛繁複雜的事,沒有人能對別人的苦難感同身受,也沒有人能對人心細細把握。雪琴老師遭此大難,卻也頂上了光環。此後這光環或可以助她前程無量,卻也是枷鎖,有可能讓她寸步難行。
    梁校長卻是輕歎一聲:“去一啊,想開就好。”說著,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說:“不要這樣老氣橫秋的。對了,薑老師那邊解釋好了?”
    梁校長岔開了話題,我也就不再在這件事上費神。略略向他匯報了這幾天的行程。
    老梁麵露慈祥,讓我一時間竟有些無措。
    “老叔啊,我以為您得批評批評我,嘿嘿。”
    梁校長嗬嗬笑了起來:“你沾了你倩姐的光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倩姐怎麽了?”
    老梁開心的笑了起來:“你倩姐春節前回來!”
    梁倩要回來的消息,讓我的心情也莫名的輕鬆愉快起來。我把雪琴老師的事放在心裏,並沒有向任何人再提及。但是,我知道這瞞不了多久的。我心中暗想,或許是記者的筆法罷了,不過也無所謂,畢竟是剽竊而來。
    周一,大晴天。出操、升旗、吃飯、上課,一切如常。
    下午放學時間,遊戲廳東子過來找我。我心中有些擔心是葉鬆又出幺蛾子,卻被東子告知是王老三來了。
    我隨東子走出校門,一眼就看到王老三站在遊戲廳門口,看到我出來,迎了上來。
    我上前在王老三胸前捶了一拳,然後抱著他,拍打著他的後背:“兄弟,辛苦了!”
    王老三有些赫然:“幺哥,不辛苦,在裏麵五天,胖了兩斤。”
    東子把我們二人讓進了遊戲廳。剛剛放學,遊戲廳隻有兩三個學生剛開始玩。東子直接拉了電閘,每人補了幾個遊戲幣,讓他們晚會再過來。
    我也沒在意這些小節,太客氣反而會矮了身份。畢竟,一明一暗,王老三和我,也算是羅港數得上號的大哥了。
    東子搬過來兩個凳子,給我們敬了煙,就出去了。我和王老三坐下來,沒等我開口問,王老三直接說:“幺哥,華哥今天上任了。”
    我隨口接話:“治安大隊大隊長嗎?”
    王老三有些錯愕:“幺哥,你知道了?”
    我點點頭:“昨天就知道了。怎麽樣,出來就休息兩天,不著急做生意。省會那邊我都問好了,你沒事就過去搞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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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三說:“幺哥,不是這事,華哥太牛了,上午宣布就任,下午就開了幾個聯防隊員,聽說那天抓我的一個中隊長也要被問責。”
    我心中一動:“因為咱們錄像廳的事?”
    王老三說:“對,幺哥,那幾個錄像廳多多少少都有些事,咱們確實幹淨。我進去幾天,沒口供。”
    我明白,王老三這事可大可小,大可以開人,小可以無視。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看來中華哥是上心要為我們討個公道了。聯防隊員開幾個,不是什麽大事,本來就沒有什麽身份,隻是背鍋罷了。
    隻不過上任第一天就燒這麽大一把火,我不由得搖頭,華哥是在對勇哥示威嗎?
    我先對自己人動手,然後再對你動手,沒毛病。我的人有問題我不客氣,你的人有問題,我也不會客氣。兄弟是兄弟,工作是工作,還是沒毛病。
    我歎了口氣,但願是我想多了,華哥隻是性子直罷了。但是我還是得把話說清楚。
    我對王老三交待:“老三,你一會兒回去給勇哥打電話,讓他收攏一下手底下幾位大哥,最近謹慎一些。華哥要是動手,大家都不好說。”
    王老三有些迷糊:“幺哥,華哥不是咱們的人嗎?”
    我拍了拍王老三的肩膀:“老三,事有可為,有不可為。就像是我們開錄像廳,做的是正經生意,雖然憑的是勇哥的名頭鎮場子,但我們不搞歪門邪道,這是我們的原則。他們就不能把我們怎麽的。但華哥一上任,他就要看清楚我們到底有沒有搞這些,這是他的工作。他能為我們正名,掃除治安大隊的害群之馬,也能掃掉我們中間害人的生意。這是他的底線和原則,是政府給他的權利,也是他的責任。所以,這個不要挑戰。”
    王老三聽得有些迷糊,直接說:“幺哥,不管他們,咱們怎麽幹,你就真說。”
    我笑了笑說:“該怎麽幹就怎麽幹。我們一不涉黃,二不涉毒,有證有照,怕什麽。”
    “行了,回去給勇哥打電話就說我提醒他就行了。”
    王老三撓撓頭說:“幺哥,其實還有件事。”我沒說話,等他下文。
    “其實勇哥今晚安排幾個人給我接風,要我過來叫你過去一起的。”
    我愣了愣,笑道:“三哥,你這隻是治安拘留,也算是上過山了?搞這麽隆重嗎?”
    王老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幺哥,這是規矩。”
    我倒有些猶豫起來。按葉知秋的說法,王老三是我罩的。雖然我隻是個學生,卻也是不知不覺中卷入了這個旋渦當中。街麵上幾個有名的混混,隻不過是在德兒哥葬禮上和我有一麵之緣,他們知道我,卻是並不熟悉,也並不在意。葉知秋和王勇,是要為我正名啊。再說,王老三有事,我要是不露麵,確實也說不過去。
    也罷,去就去吧。有些事,當麵和葉知秋他們說說,比王老三打電話轉達要好的多。
    讓王老三在遊戲廳等我,我回到教室找薑馨蘭寫了個假條。想了想,沒有去找薑老師批,有點不好意思了,請假太多了。
    回到寢室背上小背包。我坐在王老三自行車後麵,一路先來到錄像廳。
    快到錄像廳門口,我下意識的看向劉強家的羊角門樓,卻看見開了門,劉老太太正站在門口,鬼鬼祟祟的錄像廳方向看。聽到自行車咣咣當當的響聲,她扭頭看了正好,看到王老三我們倆,馬上訕笑著退回了門內,隨手關上了門。
    我們沒有理會她。回到錄像廳,正好劉曉慧吃完晚飯,正要出門去上晚自習。小姑娘在王老三家住了這好幾天,一直沒有回近在咫尺的家。奶奶報警說王媽媽拐騙了自己,徹底傷透了小姑娘的心。幾天裏,王媽媽天天陪她去照顧爸爸,竟是一次也沒在碰到過奶奶,小姑娘卻也不再難過,隻對王媽媽說,再也不認這個奶奶。
    王媽媽對小姑娘很上心,劉曉慧穿上了新的羽絨服,王媽媽母子卻沒舍得買,好吃的好喝的緊著小姑娘。劉曉慧麵色紅潤,收拾的利利索索,臉上也有了笑容。
    曉慧看到我們,歡快的叫著三哥,幺哥。我從包裏摸出幾個奶糖,塞到曉慧兜裏,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劉曉慧紅著小臉和我們再見,出門上學去了。
    縣一中在東街,出門向南到十字街,再向東兩百米就到了。小姑娘上學不用從自家門口過,我們倒也不在意,任由她自己去了。到放學的時候,王媽媽會去接她。再說,小縣城就這麽大,她家的事情早就傳遍全城,一中的那幫小混混雞崽子,知道劉曉慧現在是北街王老三的妹妹,也不敢去欺負騷擾她。
    所以劉曉慧的安全不用擔心,唯一要注意的是她那個奶奶會去找她,影響小姑娘的心情。
    和王媽媽說了幾句話,我和王老三一路步行,走向南大街四海歌舞廳。我們和王勇在這裏匯合,然後一起去羅港縣委招待所,王勇已經在那裏訂好了房間。
    想起這個,我總感覺哪裏有些違和。幾個縣城裏的大小混混,公然跑到政府的地盤,為一個剛從號裏放出來的混混接風洗塵,畫風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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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四海,歌舞廳已經開門營業,霓虹閃爍,音浪滾滾,一些打扮入時的男女出入。
    門口的小馬仔恭敬的向我和王老三打招呼。不得不說,來了四海幾次,幾個小子愈發的有眼色。一個小黃毛帶著我們直接穿過大廳,上了二樓,一個房間上麵掛著個牌子,寫著經理室。敲了下門,小黃毛推門進入,恭敬的說:“勇哥,幺哥和三哥到了。”說完就讓開了身位,伸手請我們兩位進屋。
    我不由摸著鼻子笑了,這孩子搞得有模有樣,有點像後世的門僮,又有些像領導的秘書。王勇也是個趣人,甘之若飴,搞得極有成就感。我的惡趣味上來,反手從小包裏摸出幾顆大白兔,伸手遞給小黃毛:“來,吃顆糖。”
    小黃毛愣了一下,卻也反應極快,趕忙雙手接過,連聲道謝:“謝謝幺哥,謝謝幺哥。”
    我擺擺手。王勇已經迎了出來,大笑著說:“老幺,我這第一次看到給小弟糖吃的。”
    我嗬嗬笑著說:“出來的匆忙,沒有帶其他的。這小夥子不錯。”
    小黃毛聽了麵露喜色,並沒有因為我老氣橫秋的叫他小夥子而有所不滿,反而熱切的看向我,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心中一動:“叫什麽名字?”
    小黃毛大喜,卻是看了看王勇。王勇心情很好,點了點頭。
    “幺哥,我叫朱全喜,您叫我小朱就好。”
    “朱全喜?你哥是朱全忠?”
    我不由一愣,接口問道。這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啊。朱全忠白白胖胖,有些猥瑣,一臉豬哥像,這小夥子十六七歲,雖然染著一頭黃毛,但卻是沒有發現什麽其他如耳釘,紋身什麽的奇怪東西,麵色白淨,有些清秀的感覺,個子不低,身材勻稱。我想了想,才恍然發現,這小子竟然和四大天王的黎明有些相像。
    “是的幺哥,朱全忠是我哥。”
    朱全喜規規矩矩的回答。我沒有多說什麽,這是勇哥的小弟,好像以前跟著孫陽的。想起來,孫陽已經進去有大半年了吧。想起一年前的那些事,我不禁有些唏噓。
    收回思緒,我拍了拍朱全喜肩膀:“老弟,你很有小白臉的潛質啊,抽空把黃毛染回來,好好打扮一下,就是 羅港小黎明啊。”
    王勇聽了哈哈大笑說:“幺弟,你眼光還真是毒,這小子天天被幾個大閨女小媳婦追的沒地方躲,再過兩年,嘖嘖,怕是能攪得羅港雞飛狗跳的。”
    朱全喜麵色通紅,諾諾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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