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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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裹著槐花香漫進窗欞時,田丹正往藥箱裏碼放紗布。二丫踮腳趴在桌邊,看那雙纖細的手將繃帶疊成規整的方塊,忽然從兜裏掏出個藍布包:
“田姐姐,這個給你路上吃。”
布包展開裏麵有半塊桃酥、一整塊馬蹄燒餅、還有幾塊看不出原樣的點心,碎渣粘著糖霜,顯然是偷偷攢了好久的。
小石頭豪氣的把鐵皮罐往桌上一墩,杏核嘩啦啦傾出來:
“等我長大了,用真手榴彈給你開路!”
唯有小丫抱著田丹的腿不撒手,鼻涕眼淚的糊了半張臉。
田丹絲毫不見嫌棄的耐心哄著,順手把散落桌上的杏核收進鐵皮罐子裏,跟裝點心的布包一起收進了行李箱。
“田丹同誌。”李天佑大步跨進門,青布衫沾著魚腥味,“去天津的火車申時發車,蔡叔的三輪車在胡同口候著了。”
田丹指尖頓了頓,把一塊桃酥塞回二丫手心,轉身合上行李箱,任由李天佑接過兩個箱子拎出門。李天佑抱臂倚著影壁,看田丹彎腰和小石頭碰拳頭。晨光勾勒出她耳後新結的痂,像枚褪色的勳章。
這幾天傷剛好一些,田丹就每日出門奔忙,告密的老周剛露麵就死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保密局宣稱是鋤奸隊下的手,揚言追查到底,但沒聽說有什麽動作。
昨夜她對著北平地圖分析三小時,最後得出結論:偵緝隊檔案顯示慈幼院案已結,雖然保密局接手了老周的案子,但不會有人再追查幾個已經死亡的孩子的下落了,他們安全了。
胡同口的石板路還凝著露水,蔡全無把車鬥擦得鋥亮
“教會學校的招生簡章放在枕頭下麵,開學的日子快到了。”田丹突然回頭,刺眼的陽光遮住了她眼底波動,“二丫的數學天賦不輸劍橋的學生。”
“曉得。”
“小石頭夜裏盜汗是缺維生素d,得多吃魚肝油。”
“記下了。”
“你……”她摩挲著行李箱上的銅扣,終是把話咽了回去。
看著三輪車漸行漸遠,李天佑別過頭,看見二丫正抹著眼角往家走。暮色染紅永定河時,蔡全無蹬著空車回來,車把上拴著幾串糖葫蘆。
“田同誌讓我捎句話。”他摘下氈帽扇風,“說東便門老茶攤的茉莉香片,比愛丁堡的紅茶夠味。”
火車上的田丹看著北京城漸行漸遠,她的行李箱裏有兩箱盤尼西林,那是李天佑趁亂從趙宅密室順出來的。箱底還放著吳嬸他們的證件和城外包袱裏的所有文件,李天佑想著早點上交組織為他們正名,為此還專門手寫了一份報告向上麵匯報情況,歪歪扭扭的字跡洇著河魚的腥氣。
為此她還隱晦的提醒李天佑有空練練字,隻是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惱羞成怒了,嘴裏還嘟囔著這年頭誰還寫字啊,有本事跟我比比打字啊雲雲。
她說謊了,後廚的老周隻是貪杯誤了值班的時辰,知道慈幼院出事之後怕引火燒身就找地方躲了幾天,人也不是鋤奸隊殺的。
姓趙的私宅爆炸一案被保密局接手了,結論是分贓不均引起的內訌,明顯是有人做了遮掩。那位保密局的神秘線人不僅知道她來北平城的目的,還精準的在火車站截住了她,是誰並不難猜。
想到這裏,田丹的內心不由得難受的很。
關於李天佑他們安全的事兒倒是事實,她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以防萬一還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組織外圍的聯絡站位置。
再見了北平城,再見了那個神秘的小子。
溜溜達達在街上騎著三輪車,有人有活兒喊他李天佑也裝沒聽見。
笑話,小爺手裏十幾箱黃金,數不清的大洋,還有一摞一摞的美金英鎊,騎車出來不為拉活兒,就溜達!
自打沒了安全和經濟問題困擾,李天佑著實有些放飛自我了,他終於有了時間和精力消化現狀,享受生活。
早上出門前,李天佑給二丫扣好貝滿女中的藍布罩衫,小姑娘胸口的銅校徽擦得鋥亮。校門口嬤嬤檢查書包時,他偷偷往楊樹皮般粗糙的手心裏塞了條風幹鯽魚——空間裏特意留的瘦長體型,剛好能藏進《聖經》封套。
晌午頭的家裏最熱鬧,忙完魚的事兒的李天佑從空間摸出半罐美軍午餐肉,切碎了拌進棒子麵裏貼餅子。油鍋刺啦一響,香的胡同裏玩耍的孩子都扒在院門上。二丫下學捎回來的教會奶粉調成糊,澆在炸得金黃的貼餅子上,硬是吃出了西式奶香味。
吃完午飯,李天佑看著二丫不在就沒了管束的兩個皮猴子,想著要不給他們開個蒙,好歹自己也是個大學生不是。
“三加五等於……等於杏核!”
扒拉著杏核教小石頭加法的李天佑聽著這話,看著旁邊把算盤倒過來當玩具車,把算盤珠子推的嘩啦響的小丫,心都涼了。
捏著田丹留下的鉛筆頭,在糊牆報紙上畫糖葫蘆教減法,卻換回來一句
“哥哥差不多了,再抹就不夠吃了。”
窗台上曬的榆錢飯飄來清香,混著小丫偷舔麥芽糖的咂嘴聲,李天佑放棄了,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廢柴大學生,實在沒那個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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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五逢十,蔡全無的三輪車必停在天橋把角。小石頭舉著麵人孫悟空開路,小丫騎在蔡全無脖子上看拉洋片。李天佑帶著二丫蹲在爆肚攤前討價還價,趁亂把空間裏的野韭菜混進羊肚,香得老藝人把《劉巧兒》唱走了調。
北平城的天橋實在熱鬧,說相聲的,雜耍的,噴火的,看的他們目不暇接。各種各樣的吃食都有賣,每回來一趟連吃帶拿的兩天不用怎麽做飯。
李天佑還在旁邊練跤的人群裏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時間沒想起來是誰,估計又是哪個劇裏的角色。
穀雨前,李天佑帶著弟弟妹妹們拎著條七斤重的花鰱敲開了牛爺的家門,鄭重表達了自己的感謝,兩家也自此走動起來。
弟弟妹妹們每日在院子裏撒歡,讓整個院子都充滿了生氣,就連沉悶的錢叔都不總窩在房裏喝酒了,時不時的會在門廊坐坐,還會對教訓孩子的李天佑怒目而視,看的他冷汗涔涔。
在牛爺作保下,李天佑租下了院裏空置的西廂房,四十來平的房子不大,卻布置的很溫馨。
進門是廚房餐廳和客廳一體的堂屋,亮堂的很,男女兩邊分開住著也很寬敞。家裏新添了不少家具,櫥櫃書桌都不少,雖不是什麽好料子,但足夠結實耐用。
夜深人靜的時候,李天佑坐在院裏想著蔡全無白日裏說的話,把手裏一枚專門挑出來的龍洋拋上拋下:
“南門大街的老金家要出兌糧鋪。”
瓦當滴落的夜露打濕賬本,最新一頁寫著:
【丁字街劉掌櫃訂鯽魚三十斤——要大個的,做秘製燉魚】
【廣福觀主持要放生鯉魚——挑鱗片帶金線的,明早擱水缸】
槐花簌簌落在算盤上,二丫夢裏還在背“tes pus o appes”。李天佑把懷表塞到枕頭底下,安穩的睡了過去。
李天佑挑了個下午騎上三輪車去了趟南門大街,想著看看老金家的鋪子,合適的話他想開個店。現在買魚的人越來越多,總有客人抱怨每日兩車魚實在不夠分。他想著,等開了店,客人可以上門預定,第二天直接安排人送過去就行,安全便捷。
並且有空間在,夏秋兩季收的水果蔬菜和魚鮮放到冬天可值了大錢了。看情況允許的話,他還想跑趟天津,倒騰海鮮也是個不錯的生意。
還沒等打量兩眼老金家的鋪子,旁邊小酒館的老賀掌櫃就著急忙慌的找了過來,
“王鐵柱啊,勞煩你能不能跑一趟牛欄山拉趟酒回來,那個狗日的二麻子可壞了大事兒了。”
安撫了急躁的老掌櫃,一番交流後李天佑才明白,之前給酒館拉酒的二麻子嗜賭成性,之前雖說總耽誤送酒的時辰,但好歹不算耽誤正事。但偏偏上回二麻子拉酒一去不回,連人帶車都沒了,聽說是欠了天橋一個大混混的高利貸,被拖出城賣黑礦場了。這一耽誤,酒館眼看就沒酒了,可不急嘛。
李天佑看了看天色:
“賀掌櫃,現在出城今兒可回不來,也管不上今晚上用啊。”
“今晚上還能勉強撐下來,隻要明天傍晚開門前能趕上就行。”
“那行吧,容我回家交待一下,我跑一趟就是了。”
李天佑回家做好晚飯,囑咐二丫明天自己上學,又拜托楊嬸子明日不用出去做活,幫忙在家看孩子。楊嬸子欣喜的答應了,李天佑每次請她幫忙的回禮都豐厚的很。
蔡全無那不用交待,早就跟他約定好了,要是李天佑有事不能抓魚,他就直接去永定河邊一個隱蔽的水泡子那裏自己撈就是了,那是兩人提前挖好的存魚的地方。
李天佑跑那麽遠自然不是為了掙那點兒辛苦錢,主要是想出城轉轉,提前了解一下情況以後方便收各種農產品存空間裏,順便去酒廠看看有沒有能合作的地方。
牛欄山現在還不是一家酒廠,依托於順義牛欄山鎮獨特的水質潮白河地下水),鎮上有很多家起源於明末清初的家族式傳統燒鍋作坊,主要原料以高粱和小麥為主,酒精度數不低但風味醇厚,很受北平城平民的歡迎。
後來組織對鎮上的作坊進行了整合,這才有了國營牛欄山酒廠。
出城之後沒有耽誤,李天佑直奔賀掌櫃交待的徐家酒坊騎去,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李天佑知道今兒肯定得在酒廠借宿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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