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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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破曉時分,啟明星還懸在灰藍色的天幕上,徐慧真就披著夾襖輕手輕腳推開堂屋門。她發梢還有些淩亂,朝正在院裏劈柴的李天佑招了招手,煤油燈昏黃的光暈在她身後搖晃。
    地窖的木板掀開時,黴味混著鹹腥的海貨氣息撲麵而來,牆角碼著的天津對蝦還裹著冰碴,是李天佑前日從空間裏取出的。
    “現在糧價飛漲,蔡全無昨兒從黑市弄來半袋陳米,要價三塊大洋!”徐慧真拎起印著 "美孚洋行" 的舊煤油燈,照亮窖裏堆成小山的小麥袋,每袋都仔細用麻繩捆著防潮油紙,
    “那米摻了沙礫還發黴,也就糊弄那些沒見過好糧的。幸虧你提前屯的糧夠咱家吃三年,再加上你時不時拿回來的東西,咱家才能過得這麽自在。” 她用鞋底碾了碾牆根的潮蟲,“回頭把黑市買的陳米擺在明麵兒上,真要遇到缺糧的街坊,咱再悄悄接濟。”
    酒館門前的黑板報被晨露洇濕,"暫停早餐供應" 的大字下,徐慧真用粉筆工整地寫著:"婦女識字班免費供應紅棗粥"。粥棚裏,楊嬸正往大鐵鍋裏撒著蜜棗,這些原本是李天佑專門拿給孕婦補身子的蜜餞,被徐慧真毫不猶豫地捐出一部分,此刻在沸水裏翻滾出琥珀色的漣漪。
    運輸隊車庫前,晨霧像輕紗般籠罩著。李天佑半跪在結冰的地麵上,哈出的白氣在睫毛凝成霜花,正給道奇卡車換防滑鏈,鐵鏈與輪胎碰撞發出清脆聲響。今天,他要前往天津運輸 “愛國人士” 捐獻的瑞士機床,這關係著北平發電廠的複工,責任重大。
    王鐵牛騎著馬疾馳而來,馬鞭梢頭的紅布條掃落簷角冰棱:“龜兒子的!今兒去天津拉的瑞士機床,那可是發電廠的救命稻草。路上不允許有一點閃失,但凡遇到可疑人,先扣下再說!”
    離開北平城時,車燈掃過城牆缺口,新刷的標語在黎明中泛著紅色的光芒,“將革命進行到底”,仿佛在激勵著每一個為新中國建設而努力的人。
    渤海灣的海風裹挾著鹹澀的冰粒,如鋼針般紮在臉上。李天佑緊握著道奇卡車的方向盤,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艱難地擺動,試圖驅散不斷凝結的冰花。二十輛運輸隊的卡車組成鋼鐵長龍,在天津港坑窪不平的道路上顛簸前行,輪胎碾過碎冰的聲響與海風呼嘯交織在一起。
    “李哥,這鬼天氣,真不是人待的!” 跟車的小馬探出頭,軍大衣的帽子被風吹得歪向一邊,他的睫毛和眉毛上都結滿了白霜,“聽說這批機床是愛國商人藏了三年,就等著交給新政府!”
    李天佑胡亂點點頭,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遠處,被戰火熏黑的倉庫牆上,還殘留著 “蔣匪必敗” 的標語,字跡在風雨中斑駁不清。突然,前方路口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幾個穿著破舊棉襖的混混鬼鬼祟祟地閃到牆角,不時朝車隊張望。
    “注意警戒!” 李天佑提醒馬成一句,他的手按在了腰間的配槍上,眼睛死死盯著那些可疑人員。王鐵牛騎著高頭大馬從隊尾疾馳而來,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聲響:“龜兒子的!都給老子把眼睛放亮點,要是機床少一根螺絲,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當車隊抵達存放機床的倉庫時,倉庫大門緊閉,鐵鎖上鏽跡斑斑,門前還堆放著沙袋和鐵絲網。倉庫管理員張師傅匆匆趕來,他的棉襖補丁摞補丁,臉上卻洋溢著興奮的神情:“同誌們可算來了,這些寶貝,我們守了好多天了!”
    打開倉庫大門,昏暗的光線下,幾台瑞士機床靜靜佇立,一如當初李天佑從空間拿出來時的樣子。機床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防塵布,卻掩蓋不住金屬特有的光澤。李天佑伸手輕輕拂去防塵布,指尖觸到冰冷的鋼鐵,“小心點,這些都是精密設備!” 他叮囑道。
    搬運過程中,每一個環節都小心翼翼。工人們用麻繩和木板,將機床穩穩地固定在卡車上。李天佑親自檢查每一個繩結,確保萬無一失。“李同誌,這是這台機床的說明書,” 張師傅偷偷塞給他一個油紙包,眼神中滿是信任,“一定要讓它們發揮大作用啊!”
    就在車隊準備離開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王鐵牛臉色驟變:“保護機床!” 他迅速掏出手槍,帶領幾名戰士衝向槍響的方向。原來是一夥殘餘匪特企圖搶奪物資,他們躲在廢棄的建築裏,不時向外射擊。
    “給我狠狠地打!” 王鐵牛揮舞著馬鞭,指揮戰士們反擊。子彈在卡車周圍呼嘯而過,李天佑趴在車頭,冷靜地瞄準敵人。“注意掩護搬運!” 他大聲喊道。在戰士們的英勇抵抗下,匪特漸漸被壓製,最終落荒而逃。
    車隊重新啟動,李天佑望著身後的天津港,心中百感交集。這些機床不僅是冰冷的鋼鐵,更是新中國工業複興的希望。他握緊方向盤,朝著北平的方向駛去,車燈劃破黑暗,照亮前方的道路。
    當軍管會的吉普車碾過胡同碎石時,李天佑正蹲在院門口修自行車鏈子。齒輪卡進指縫的瞬間,他抬頭望見趙明遠科長跳下車。科長棉軍裝的胸袋別著兩支鋼筆,筆杆裂痕裏滲出的藍墨水把口袋洇成深淺不一的藍斑。他身後的一位年輕幹事抱著牛皮檔案袋,八角帽下露出半截滲血的繃帶,顯然是剛經曆過一場戰鬥,估計是跟城裏敵特交手的時候掛的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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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同誌,又來叨擾了。” 趙明遠跨過門檻時,軍靴碾碎了門墩上的冰碴。徐慧真從酒館探出身,算盤珠子還沾著軍管會新發購糧證的紅印,她不動聲色地將賬本塞進圍裙口袋,迎上去接過科長的軍大衣:“快屋裏坐,剛燒好的茉莉花茶。”
    吉普車另一邊下來的是田懷中,老頭推了推眼鏡,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堂屋裏,八仙桌被擦得鋥亮,供過灶王爺的神龕如今貼著《新民主主義論》的剪報。趙明遠和田懷中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搪瓷茶盤裏的茉莉花高末在沸水中沉浮,散發出淡雅的香氣,自家人喝的龍井早放到了櫃子深處。李天佑帶著二丫、小丫和小石頭並排而坐,三個孩子局促地絞著衣角,二丫偷偷把凍紅的手指藏進棉襖袖筒。
    等楊嬸輕手輕腳退下,趙明遠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這位是北平市委文教委員會的田懷中田主任,你們應該認識。田丹同誌由於工作原因走不開,此次談話田主任既是證人也是見證人。”隨後指向那位年輕幹事,“這位是軍管會戶籍管理科的孫幹事,他是此次談話的記錄員。”
    趙明遠翻開蓋著 "機密" 紅戳的文件夾,紙頁翻動時發出細微的脆響,“李天佑同誌,此次來有兩件大事。”他推了推眼鏡,繼續說道,“先說頭一樁,經組織核實確認,吳小花、周金生、陳東海、沈抗日四位同誌於1947年為保護烈士遺孤壯烈犧牲,現正式授予革命烈士稱號。李天佑、唐二丫、唐小丫、謝磊四人確認為革命烈士遺孤。”
    李天佑坐在椅子上,膝蓋不自覺地微微顫動,手心沁出的冷汗把褲腿洇出深色的痕跡。二丫察覺到他的緊張,小手突然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指甲隔著布料輕輕摳進肉裏。身旁的小丫攥著衣角,下唇被牙齒咬得發白,小石頭則挺直脊背,胸脯卻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
    念完文件上的內容,趙明遠鄭重的把文件交到李天佑手中,“希望你們能夠繼承父母高尚的革命精神,繼續為共產主義事業做出貢獻。”陽光灑在文件邊緣,折射出細碎的光暈,映得屋內眾人臉上的神情愈發莊重。
    李天佑雙手接過文件,感覺喉嚨發緊,視線模糊起來。文件上父母的名字躍然紙上,紅彤彤的印章在晨光中熠熠生輝,仿佛父母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看著文件上的白紙黑字,李天佑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了大半,他小心翼翼地捧著文件,像捧著稀世珍寶。
    這時,趙明遠身體前傾,語氣變得溫和,“不知道吳小花等幾位烈士的遺體......還能否找到......”
    “能!”李天佑幾乎是立刻回答,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在城外的一棵老槐樹下,墳頭堆著鵝卵石。每年清明,我都帶孩子們去......”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轉頭看向三個弟弟妹妹。二丫早已泣不成聲,小丫撲進他懷裏,小石頭別過臉去,倔強地抹著眼淚。
    “那就好。”趙明遠欣慰地點頭,眼角也泛起濕潤,“等北平的烈士陵園修建好了,我們選個黃道吉日,讓烈士們入土為安。”他伸手輕輕拍了拍二丫顫抖的肩膀,“孩子們,你們的父母是英雄,你們也是光榮的烈士子女。”
    堂屋裏安靜極了,隻有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徐慧真悄悄用圍裙角擦了擦眼睛,起身給眾人續茶。李天佑望著手中的文件,又看看身邊的弟妹,突然覺得身上的擔子更重了。但此刻,壓在心頭多年的陰霾終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堅定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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