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歸山很順利地進了城鎮。
    守在城門口的兩個兵丁在見識過這發風刃之後，畢恭畢敬地將他請進了城。
    天知道孟歸山有多慌！
    他真的好怕自己剛剛施法失敗，然後被兩個兵丁嘲諷著叉出去！
    好在他成功了……多少年了？這種緊張又期待的感覺，像是回到了他第一次玩遊戲的時候，那種通過了關卡後純粹的快樂。
    “請問，小鎮中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嗎？”
    孟歸山端著一張表情沉靜的臉問道，完全沒有介意兩人剛才“證明自己”的要求。
    笑死！區區證實身份罷了，能有那些奇葩老板的見鬼要求讓人生氣？
    “有的！您沿著這條主街道往裏走，穿過十字街口，就能看見一家寫著‘兔子腳’的招牌……”
    抱著槍的兵丁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被冷風吹出來的鼻涕，看得孟歸山微不可察地向後傾身：
    “兔子腳？聽上去不太像是旅館的名字。”
    “您真是一位智慧的大人！”
    兵丁笑著恭維到，諂媚的表情那樣真實，一點也不像由數據捏造出來的：
    “兔子腳是一家酒館，但也提供可以住宿的房間。”
    酒館好呀！酒館一般都聚集著大量人員，是天然的情報交流區域。
    孟歸山聽了微微點頭：“那裏熱鬧嗎？我剛到這裏來，想了解一下這裏的情況。”
    “整個米倫鎮隻有這一家酒館，肯定熱鬧！”
    另一個兵丁轉了轉眼珠，突然開口插進話題：“大人，我可以帶您去！”
    “不用了……你們敘述的很明白，我已經知道它的位置了。”
    孟歸山禮貌婉拒了兵丁的陪同，看著他和他的同伴一樣油黑發亮、還凝固著黃白色的不明物的袖口，努力不露出嫌惡的臉色。
    他曾經因為對一個邋遢乞丐露出了嫌棄地表情，錯過了一個報酬豐厚的連環任務。
    此後，隻要身邊有npc在，他永遠注意著自己的表情。
    兵丁有些遺憾地站了回去，孟歸山轉身，維持著一副很淡定的姿態順著街道往前走。
    似乎在這種有著魔法存在的遊戲中，酒館都兼顧著住宿的功能。
    此外，大量npc和吹水玩家聚集的酒館，也是一個接任務和探聽情報的好地方。
    往往在酒館坐一晚上，哪個地圖的boss被搶了、誰又觸發了什麽任務、哪個公會和哪個公會起了摩擦，便都了然於心了。
    接下來，是兜售藥品劃算，還是高級裝備緊俏，都要從這些你一言我一語的八卦裏分析。
    這也是全息遊戲和電腦端遊戲最大的區別之一了，聚集在溫暖的酒館裏，耳邊是喧嚷的談笑聲，自然而然地便會激發人的談性。
    但如果你坐在電腦前，打開區域頻道，大概也隻會在輸入框鍵入一些“有沒有大佬帶”或者“cpdd”這樣的發言了。
    不過說起來，這遊戲的施法係統做的真神奇——真有一種自己在施法的感覺！
    孟歸山整個人都充盈在高漲的情緒裏，感覺走路都輕飄飄的。
    直到路上的汙水和某些不妙的氣味將他的思緒拉回來——孟歸山微微皺起眉毛，突然想到，這遊戲是不是沒有感官調節的設置？
    他呼出遊戲界麵，從上到下，從左至右搜尋了一遍。
    發現，確實沒有。
    為什麽連這種細節味道也要還原的這麽真實啊？！！
    等等！他們是怎麽還原這個味道的？
    孟歸山不記得自己在遊戲倉裏安裝過味道模擬劑啊？那東西又貴又不劃算……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他小心翼翼地避著汙水坑走，他有點擔心兩側的屋舍中，會有人從窗戶向下潑水——牆根處有些迸濺上去的水痕，一看就是有人在高處倒水導致的。
    好在夯實的碎石子路麵雖然有些溝窪，但還算得上寬敞。
    就算突然有人向下倒髒水，他也可以避一避，免得被兜頭澆上一身。
    街道上很安靜，偶有行人，也畏畏縮縮的，隻敢偷偷瞄他一眼，被察覺了就像被火燙了一樣瞬間收回目光，縮著脖子，貼著街邊，急匆匆地走過去。
    沒看到《牧神》中那種站在路邊微笑著，等你去搭訕後塞給你一個任務鏈的npc，也沒有人在明顯將晚的天色裏在一段路上沿著固定的軌跡徘徊。
    他們分外真實，匆忙趕著自己的路，對這個初來乍到的外來者保持著警惕。
    不管是鎮民們身上要麽髒要麽舊的麻布衣裝，還是街道上的髒水坑和散發著味道的可疑汙漬，全都完美符合孟歸山對於中世紀小鎮的刻板印象。
    直到走到兔子腳酒館，也沒有遇見高空潑水的孟歸山鬆了一口氣。
    在孟歸山的印象裏，這種酒館一向是人山人海的，不管是npc，還是玩家，每天都有不少人在這裏聚集。
    但這個酒館完全不一樣。
    也許是還沒有到喝酒的時間，酒館中隻有兩個醉的不省人事的家夥趴在桌子上睡著。
    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支著手臂站在櫃台裏打瞌睡，被酒館大門推開的聲音驚醒，胳膊一動，腦袋往下滑了一下，差點磕到桌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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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
    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似乎還沒完全清醒。
    酒館中燒著壁爐，上麵架著一隻湯鍋，奇妙的濃烈香氣頂起鍋蓋，伴著“咕嘟嘟”的聲音飄出來，在房屋中圍繞一周，飄進孟歸山的鼻子裏。
    厚實的木門將街道上巡邏的冷風隔絕在外，孟歸山感受著暖起來的溫度，摘下了兜帽，露出因為溫度過低而有些發紅的雙頰：
    “我是今天才到這個小鎮的旅人，聽說這裏可以提供住宿？”
    櫃台後的少年眨眨眼，被孟歸山攜進來的冷氣一撲，好像清醒了些許。
    “30個銅幣住一晚，加2個銅幣送熱水，再加3個銅幣給您一份土豆餡餅作為晚餐——先生，請問您的名字？”
    他一邊問，一邊從櫃台下翻出一本用了近一半的名冊來，翻到新的一頁。
    又抓起櫃台上的鵝毛筆，擰開一瓶剩了個底兒的墨水，在裏麵蘸了蘸筆尖，注視著孟歸山。
    “克勞德……克勞德·哈勒斯。”
    孟歸山腦子瘋狂轉動，在沉默一秒後，給出了自己現編的名字。
    他以前一直用的遊戲昵稱都是“雲無心”，但這個遊戲世界做得太真了，體驗感簡直拉滿，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融入進去，這才臨時給自己取了一個很有西方感的名字。
    其實也不過是“雲”的音譯罷了。
    但能在短短一秒的時間中，頭腦風暴出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名字，也是難為孟歸山這個取名廢了。
    孟歸山低著頭，小幅度地前傾身體，有些好奇酒館小夥計是怎樣寫自己的名字的。
    酒館的亮度不算低，看倒是看到了，隻是紙上那一行圈圈套圈圈的字體看得孟歸山頭暈。
    他從腰側的皮革小包中摸出一枚銀幣來，放到桌上，銜著嫩藤的鹿首浮雕在錢幣上閃動著燁燁的光：
    “先住三天，要晚餐和熱水，多的錢買明天早上的早餐。”
    酒館小夥計咧開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來。
    他收起銀幣，放進櫃台下麵的容器裏——應該是一個專門用來放錢幣的盒子或者罐子，孟歸山聽見了一聲金屬撞擊的清脆響聲。
    “您的房間在二樓左手邊第三間，哈勒斯先生，晚餐一會兒送到您房間裏嗎？”
    小夥計回過身去，從牆上的諸多鑰匙中取下一把，雙手遞給孟歸山。
    孟歸山點了點頭，接過鑰匙，閑聊般問一句：
    “這裏的人一直這麽少嗎？”
    “不是的，先生，現在天還亮著呢……平時這時候倒也有人來這裏喝酒的，但現在獸潮要來了。”
    酒館小夥計急忙搖頭，似乎是怕孟歸山覺得這裏人少，是因為他們酒館的食物不好吃。
    “獸潮？”
    孟歸山準備上樓的腳步一滯。
    “是啊……每隔幾年的這個時候，米倫鎮就會被數不盡的野獸圍住。”
    小夥計的目光中有些懼怕，看向孟歸山時又有些豔羨。
    “不過，您能在這個時候穿越平原，來到米倫鎮，應該也是位厲害的職業者吧。”
    職業者？這就是這個遊戲裏npc對玩家的稱呼嗎？
    孟歸山若有所思，此處是不是應該有任務發布？
    “我不過也是一個剛剛踏上這條路的初學者罷了……但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提供一些幫助。”
    輕描淡寫地讓過了小夥計的恭維，孟歸山微笑著對表情由羨慕變成崇拜的少年點了點頭，等了幾秒，發現小夥計沒再搭話，也沒有發布任務，這才抬步走上樓梯。
    他打算等天色再晚一會兒，再下來看看。
    鎮民忙了一整個白天，晚上才是來酒館放鬆的時候，等會喝酒的人多了，也許會刷出手裏有任務的npc來。
    至於現在嘛，他得去看看包裏那本書寫了什麽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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