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山青瞄了一眼妻子搭在膝蓋上的雙手，看著被她自己捏得緊緊的拇指，聽著她略有變動的急促呼吸，就知道她的情緒不是表麵上的一派平靜了。
    他拉過鄒雅瓊的手，握在手裏，不讓她繼續捏自己。
    “我們來的路上，遇到了幾個傳教的人，在宣講末世。”
    孫山青開口就將所有人的目光旭吸引向自己。
    兩個像是從遊戲裏摳出來——不，就是從遊戲裏摳出來的青年瞪大了眼睛，認真聽孫慶山講述他的經曆。
    他們是孫山青從巴士上下來後，打車往小別墅來的路上遇到的。
    一共三個人，神色狂熱地在街上派發傳單。
    不但會給偶然路過的匆忙行人發，他們甚至打算攔截路過的車輛。
    夫妻倆乘坐的的士也被一個教徒盯上，司機趕緊加了個速。
    孫山青從車窗望出去，看到那個教徒退了幾步，有些不甘地盯著這輛車離去。
    看來信仰還是沒有命重要。
    “這是要亂了啊……這時候就開始搞這套，會被抓起來吧？”
    孟歸山皺著眉毛，拇指來回搓著食指的關節。
    孫山青並不知道後續如何了，的士離開的時候，他還從後視鏡裏看見那夥人攔下一個路過的男人，往他手裏塞傳單。
    那男人長的人高馬大，也不知道那三個發傳單的會不會被人打。
    “……欸？你們來啦？”
    鄒父就在這時開門出來了，目光落在鄒雅瓊身上的時候有些欣喜：
    “好久沒見了啊，小瓊，上次見到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了。”
    鄒雅瓊轉頭，看見自己的親哥哥，眼中也露出見到家人的喜悅來：
    “太遠了嘛，回來一趟要坐十幾個小時的車……”
    她嫁給孫山青後就搬到了慶東省去，在那邊找了工作。
    因為距離太遠，鄒雅瓊隻在過年的時候回一次老家。
    “行，你們先坐著，詩琪也起了，一會兒她做飯。”
    鄒父回身掩上臥室門，抓起車鑰匙就急匆匆往外走。
    “亞成？你去哪兒啊？”
    鄒雅瓊的目光追著自己步履忙亂的親哥：“外麵現在挺亂的，你是要去超市嗎？”
    “啊……對，還得多買點米麵。”
    鄒亞成一拍腦袋：“我去接鄒旭的一個同學，那人住在雲陽省天泉市，還挺遠的，這不就打算早點走……”
    孟歸山的視線看向牆壁上的時鍾，裝在天花板與牆壁夾角處的條狀全息發生器，投下淺青色的光影，顯現出極其立體的數字與指針。
    才五點啊……
    “我和你一起去吧，路上累了還能換人開車。”
    孫山青自覺地起身，披上外套就跟著出了門，兩人話語間推托幾句，誰的腳步都沒有停。
    看得孟歸山和鄒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在心中吐槽種花家的“謙讓交際”。
    窗外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白色的麵包車開出車庫，消失在從窗子眺望外麵的鄒雅瓊眼中。
    “姑媽，你別擔心，我朋友也是內測玩家，不會有事的。”
    鄒旭看出她眼中濃濃的擔憂，出言安慰道。
    “兩個大男人我擔心什麽……我是怕遇到他們遇到瘋子！”
    出門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哥哥，一個是她的丈夫。
    鄒雅瓊嘴上硬的像鐵，卻還是忍不住將目光投向窗外，像是這麽看著，就能給兩人的路程加個速一樣。
    比起小打小鬧般發傳單的種花家，遙遠的美利堅已經亂了起來。
    珠寶店的玻璃被自由的人民打碎，首飾和錢幣都被拿走，有女孩低低的啜泣聲，伴著不知道從哪裏升起來的黑煙一起，被風裹挾著往天上去。
    “舉起手來！我再說一遍，放下人質！舉起手來——”
    特戰小隊架著防爆盾，端著槍，瞄準櫃台後的男人。
    “fxxk！你們當老子傻？都退後！不然我現在就打死這個碧池！”
    穿著皮夾克的男人背著沉甸甸的包，幾張綠色的錢幣從沒拉緊的開口處支出一個角。
    他左手環著一個珠寶店女職員脖子，抓著她的肩膀，將她禁錮在懷裏，右手拿著的槍頂在不住流淚的女職員頭上。
    而讓所有人都戒備忌憚的是，這個皮夾克男人身上正籠罩著一層結成塊狀的土甲，動作間偶有掉落的土塊會帶著淺黃色的光暈自動飄起，吸附回身上。
    整個過程看上去是那麽的不可思議，就像是魔法一樣。
    男人是昨天淩晨新進入遊戲的玩家，那時候他在和朋友飛葉子，磕嗨了，還以為是幻覺，就直接進了遊戲。
    迷迷糊糊間，他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總之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躺在一處陌生的街巷，地上肮髒的水跡濕透了麻布衣褲，散發出難聞的臭味。
    冷風吹得他打了個激靈，男人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無視巷口路過的人訝異又厭惡的眼神，醉酒一般在原地轉了個不太穩當的圈，將滿滿地中世紀風格建築盡收眼底。
    他還以為自己沒有完全清醒，或者是因為飛葉子飛太多下地獄了——至於為什麽是地獄？
    天堂不都是整潔又美麗、有著美麗天使的地方嗎？
    怎麽可能會是個又髒又臭的中世紀鎮子……還有臭水溝？
    男人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一股臭味鑽進鼻子，帶著些尿騷氣。
    說不好是潑出來的髒水，還是醉鬼的便溺。
    抖了抖濕透的袖子，男人被惡心的向後仰了仰。
    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雖然身上沾著明顯的臭氣，不少人離得遠遠地就避開了。
    仍然有一個躲避不及的倒黴路人，被男人抓住，抵在牆上問話。
    “這裏是米倫鎮，盧梭男爵的領地……你說的美利堅我沒聽說過，能不能放過我？”
    路人都快哭了，他是看著這人的鬥篷樣式，似乎與哈勒斯法師大人的鬥篷相似，這才多看了幾眼。
    不曾想，就因為這幾眼的耽擱，沒能像之前路過的兩個人一樣跑掉。
    “肯定是整蠱拍攝對吧？哈！攝像機在哪兒？想看我被嚇到的反應是吧？”
    男人怒瞪著兩隻帶血絲的眼睛，常年磕藥讓他的精神也變的不太正常。
    “沒……我沒……救命——救救我！！”
    倒黴路人掙紮著，卻掙不脫男人的鉗製。
    突然間，他像是看見什麽救星一樣，向著男人身後高聲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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