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身體原本就已經處於虧空狀態，本來就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既然嬿婉有心思，進忠隻需要知會蘇子安一聲即可。原本也不是一件多難的事情，現在的身子就是靠著那些湯藥勉強維持著，湯藥裏麵加重些藥材的藥量，就能讓乾隆脆弱的身子直接崩潰。
    蘇子安自然沒有拒絕，往後他在這紫禁城裏討生活，總要依靠著新的皇帝。如今都已經做到了如此地步，他自然不會害怕什麽。
    乾隆的藥從來都是蘇子安親手熬製的，進忠在養心殿外等著，蘇子安從偏殿走了出來，將熬好的湯藥交到進忠的手裏。
    “進忠公公，這是今日的湯藥。”蘇子安平靜地開口。
    進忠接過，感激地說著，“真是辛苦蘇太醫了，自從皇上病著就沒有回過府上了吧？”
    蘇子安倒是沒什麽所謂，依舊是淡然的模樣，“微臣家中並沒有什麽親人，並不是什麽大事。”
    進忠也沒有多寒暄，隻是裝樣子給禦前的這些眼睛看罷了。
    說完這些，轉身就進了寢殿。
    永琰剛剛離開養心殿，乾隆如今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教給他的了。每日召人過來，也隻是為了能讓永琰在自己身前盡孝，還想讓朝臣和宮中妃嬪知曉，他已經屬意於永琰了。
    永琰倒是沒在意這些，無論乾隆對他說些什麽，他都按時過來。那些瑣碎的，無趣的。他隻是按照尋常兒子的方式，在乾隆身前盡孝。
    進忠進殿時，乾隆正在床上躺著閉目養神，聽見了腳步聲，他才緩緩睜開雙眼。
    “皇上，蘇太醫將藥送來了。”
    越是臨近死亡，乾隆心中就越發難受，連帶著對旁人的態度也更加不好。
    “也沒有多久可活了，還喝什麽藥？！拿下去！”乾隆虛弱地罵了一句，立刻又閉上了眼睛。
    進忠也不能真的扔下湯藥不管，立刻在一旁勸著，“皇上，您還是用些吧！您一定會好轉的，蘇太醫醫術高超，定會想出辦法救您的！”
    乾隆依舊沒有睜眼，他最不能忍受的是生命這樣緩緩地流逝。明明前些日子，自己還是那樣康健。這樣數著日子過活，實在是讓他內心難安。
    乾隆不想喝，進忠也不能真的上去掰開他的嘴，將湯藥灌下去。或者是直接命令人，快喝了。
    進忠沒辦法，隻能將那藥碗擱置了下來。
    他出了養心殿，對著小順子吩咐了一句，“皇上不肯喝藥，你去請令貴妃娘娘來，勸一勸皇上。”
    小順子領了命令，轉頭就離開了。
    進忠讓人將那湯藥放在爐子上煨著，總不能讓皇上用涼透了的湯藥啊。
    沒讓進忠等太久，麵色蒼白的嬿婉就坐著轎輦來了養心殿。
    轎輦剛一落下，進忠就已經走到了跟前兒。
    “奴才請貴妃娘娘的安。”進忠行了個禮，起身後歉意地看著嬿婉。
    “貴妃娘娘，皇上實在不願意喝藥，奴才也是沒有辦法，隻能請您來了。”
    嬿婉麵上依舊是蒼白的，她也沒有時間擦上胭脂，顯然是匆匆趕來的。
    “小順子已經告訴本宮了，和皇上同傳一聲，本宮進去瞧瞧。”嬿婉輕聲說著。
    說完了兩句話，還輕輕掩住了嘴角，將喉間的癢意壓下。
    進忠感激極了，連忙弓著身子應是，轉身進了養心殿。
    “皇上，令貴妃娘娘來看您了。”進忠開門見山地說道。
    乾隆方才還緊閉的眼睛一下就睜開了，有些不滿地看著進忠，“她還病著，你又叫她來做什麽？！”
    進忠瑟縮了一下身子，但是還是恭敬地回這話。
    “皇上，奴才擔心您的身子。若是您要處死奴才，奴才也是願意的，隻要您能康健啊！”進忠緩緩跪在了地上，對著乾隆叩頭，眼眶裏的淚水直接湧了出來。
    乾隆終究還是歎了口氣，他是帝王，自然是他的身體重要，旁的妃嬪也隻能靠後了。
    “行了，叫她進來吧。”乾隆緩緩閉上了眼睛，再次養起了神兒。
    過了會兒，乾隆再次聽見了腳步聲，還有嬿婉行禮的聲音。
    “臣妾參見皇上。”聲音中竟然還有絲沙啞。
    乾隆偏頭看向他，見人那樣的蒼白瘦弱，心中也有些不忍。
    “快起來，來朕的身邊！”乾隆開口說著。
    嬿婉被春蟬扶著，從地上起身，坐到了乾隆的身邊，哽咽著說道，“皇上，您怎麽能這樣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嬿婉抬手撫摸著乾隆的臉頰，也許是出來得太過匆忙，竟然連護甲都沒有戴。乾隆感受著臉頰上的溫熱，心中的暖意肆意流淌著。
    若他還能活下去……嬿婉一定還能陪他許久……
    他的眼神逐漸柔軟了下來，努力想要抬手覆在嬿婉的手上，可是卻沒有力氣。
    嬿婉看出了乾隆的意圖，更是眼眶裏盛滿了淚水，直接抓著乾隆的手，將手一股腦兒地塞在乾隆的手掌心。
    “皇上，您一定要喝藥啊，您不是說過，要陪著臣妾嗎？”嬿婉心疼極了。
    乾隆的目光一直流連在嬿婉的臉上，聽人這樣勸著，終於還是開了口，“朕喝。隻是嬿婉，若朕活不了太久，你別太難過。”
    乾隆原本是想要安慰她的，但是沒想到嬿婉聽了這些，更加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崩潰大哭了起來。
    進忠聽見了聲音，進了正殿，有些焦急地勸著，“貴妃娘娘，您這樣皇上也傷心，您別哭了……”
    像是想起了皇上，嬿婉更是直接側過頭去，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緒，不讓乾隆看見自己的淚水。
    二人的雙手還交握著，乾隆稍稍用了些力氣，“喂朕喝藥吧。”
    嬿婉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麵上都有了紅痕。
    進忠將湯藥送了過來，見到嬿婉臉上的痕跡，有心想要說些什麽。好在乾隆如今沒那麽大的精力，嬿婉喂人喝了藥後，困意來襲，也就睡了過去。
    臨睡前，乾隆還吩咐著進忠，讓人將嬿婉送回永壽宮。
    進忠扶著人出門，才開了口，“令主兒，您的妝……”
    嬿婉這才慌忙捂住了臉，繼續裝作難過的模樣，回了永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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