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好了去高大爺那裏找書，到了周末，師蘭一早就帶著葉昭一塊出門了。
    她包裏全是裝備：套褂、套袖、手套、口罩、帽子。
    葉昭說她不像是去撿破爛，像是去做手術。
    不過到了地方她就說不出話來了。
    藏了十幾年的書亂七八糟堆放在一塊，黴味、垃圾的臭味混合在一塊，嗆得人幾乎要窒息。
    “哼哼，現在還嫌棄我東西帶得多嗎？”師蘭得意地覷了她一眼，掏出東西全副武裝起來。
    “多虧有你。”葉昭默默拿過她給自己準備的那一份。
    師蘭哪來的口罩是托王大娘的大兒媳婦弄來的，她在棉紡廠的細紗車間工作，單位會發口罩。
    口罩雖然厚了點，但阻隔塵埃的效果很好，戴上後鼻子總算不難受了。
    “書都在裏麵了，你們慢慢找。”高大爺把她們帶到這個小房間裏，自己則是去外麵打掃衛生。
    高大爺沒什麽文化，認識的那幾個字還是以前在部隊掃盲學到的，他藏起來的書大都是當年市麵上常見的小說。
    還有不少外文原版名著。
    好好拾掇拾掇，以後應該有一定的收藏價值，不說一本書賣個千兒八百，百八十塊也是能賺到的。
    師蘭在前麵撿擔任鑒別工作，葉昭帶著麻繩在後頭，按照師蘭的分類將書一摞摞捆起來。
    古籍也有不少，但師蘭想要的醫術還真沒見到。
    直到葉昭捆了十來摞，她才從一本舊書裏麵抖落出薄薄一本泛黃的線裝書來。
    因為時間太久，書頁的紙張很是脆弱，翻開的時候師蘭的心都提了起來，生怕一不小心就給弄碎了。
    書麵沒有名稱，扉頁寫著作者的名字以及成書原因。
    作者的名字那裏墨跡暈染成團看不清楚，通過簡單的閱讀，大致內容是，作者是杏林世家的傳人，因為得罪了大官全族流放到嶺南。
    後麵遇到大赦天下得以脫罪，他離家做了遊醫，一路治病救人一路寫下自己的心得。
    “可算是找到一本有用的東西了。”師蘭寶貝一般單獨放置一旁，又開始埋頭苦找。
    忙活到下午，中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上千本書，隻找到二十一本跟醫學有關的古籍。
    近代出版的醫學類書籍另有十幾本，師蘭也都給挑出來了。
    高大爺過來的時候嚇了一跳，“你們倆可真能幹。”
    原先擁擠不堪的房間突然就變寬敞了不少。
    “高爺爺我的書都找好了，您看剩下這些書，我們給您運到新家去還是怎麽滴？”
    高大爺說：“師蘭同誌，依你看，大爺藏的這些書有價值嗎？”
    “這個嘛......”師蘭抿了抿嘴，主觀上不想讓人家失望，但也隻能實話實說，“再放個十幾年，應該會有人收藏。”
    高大爺倒是不覺得意外，哈哈一笑，“我就說，世界上就沒有傻子，當初那些人鬧得那麽凶，真正的好東西就算沒被毀掉，也被他們藏起來了。”
    “這些書你挑挑，喜歡的就帶走吧，其餘的我打算賣到舊貨市場去。”
    他跟老李都沒有看書的愛好，況且，十幾年，他們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另說。
    舊貨市場收書那都是按照破爛的價格。
    還沒有紙殼子值錢呢。
    師蘭建議他說：“您現在出手可不太劃算，說不定全部賣了，還不到以後賣一本值錢。”
    高大爺擺擺手：“我也不想那麽多，囤著沒什麽用不說，還要花時間打理。”
    還是怪他見識短淺，當初要是膽子大一點，藏幾件寶貝。
    像那些不容易破壞的銅燭台啥的，說不定他和老李的生活費都不用愁了。
    當時還想著留下一些文化瑰寶，結果大部分都是外國小說。
    真是不知說什麽好。
    “要不我給您收了？”師蘭覺得全部打包賣了可惜，不過這樣一說有她故意壓價的嫌疑。
    想了想她說：“您先去舊貨市場問問，我可以在他們的基礎上加十塊收下。”
    高大爺手一揮：“不用問，這些書當廢品也不賣不了幾個錢，你喜歡就都帶走吧！”
    他自己就是收廢品的，能賣什麽價心裏有數。
    師蘭立馬拒絕：“那不行，我可不能白要您的，畢竟這些都是您擔著風險藏下來的東西。”
    “你這女同誌真是......”高大爺知道師蘭是不想占他的便宜，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一方想給，一方不想白拿，來回拉扯了兩三趟，高大爺才認輸說：“這樣，我認識回收站的老張，我讓他帶秤過來看看能賣幾個錢。”
    老張得了高大爺的許諾，給他五元辛苦費，立刻把回收站的另一把大秤帶過來了。
    一次將書稱好，總共有六百七十多斤，算上麻繩的重量老張就把零頭抹了。
    “廢紙回收是兩分錢五厘一斤，往外賣是三分錢，看你們自己怎麽算。”老張說。
    “按三分兩分五厘。”
    師蘭和高大爺同時開口，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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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按兩分算吧。”師蘭緊接著說，快速口算了一下，“六百七十斤，總共二十塊零一角。”
    算完師蘭自己都驚訝了，這麽多書，就值這麽點錢？！
    師蘭真心實意地勸道：“高爺爺，要不您還是留著吧，以後隨便賣一本也不是這個價了。”
    “這有什麽好留的？”老張不知內情，還以為她在推脫不想出錢，“就這樣的書，我們回收站到處都是。”
    說罷他還翻了兩本：“看看這個，代數、平麵幾何，一看就是以前的課本，也就拿回家引火用。”
    師蘭眼睛一亮，“您是說，您那兒還有很多這樣的書？”
    “有、有啊，怎麽了？”老張被她嚇得往後一仰，小姑娘眼神怎麽跟餓狼似的。
    “我跟過去瞅瞅行不？”她還嫌手上這幾本不夠呢。
    要知道中醫發展了這麽多年，連派係都分了好多，其中肯定也有糊弄人的，可惜師蘭並不是內行人，具體有沒有參考價值她壓根兒分辨不出。
    唯一的辦法就是全部納入囊中，多多益善。
    “那老高這些......”老張還想著自己的五塊錢辛苦費呢！
    “我也都要了！”回頭帶孩子們整理舊書也是一項樂趣，回頭好好曬曬，充實一下家裏的書房。
    師蘭爽快地掏了三十一塊錢給老高。
    “高爺爺，能不能叫幾個人幫我們拉回去？”
    這麽多，她怕把腿蹬斷了都搬不回家。
    老高說：“這個嘛，可以是可以。”
    他們廢品站上班的也會上門收牙膏皮、鐵製品啥的，都有輛三輪車。
    “您放心，我肯定不讓大家白忙活。”
    師蘭算了算，現在平均工資也就三十多四十，每天能攤一塊多。
    不過她家距離有點遠，“全部送回去了給十塊錢辛苦費，您看成不？”
    老張迫不及待說：“那肯定成啊！我看你也不用麻煩別人了，我家老大閑著呢，我讓他給你送回去。”
    頂多三趟就能送完，忙活一下午掙別人十天的工資，哪裏找這麽劃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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