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還算是很有道理的。
    寧時這回兒除了搬出女子身份打消易容加疤痕也不知這疤痕是否有被臉上的黑煙所掩蓋）之外，疑似是窮盡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了。
    她還不想楚羲虞的20的好感跌到100的好感。
    起碼現在不想。
    她靜悄悄地等待著楚羲虞的答話，卻聽那冷美人溫柔一笑：“剛剛見寧公子突然換了一副麵孔，還覺詫異，現在應該叫寧姑娘了對嗎？”
    美人含笑的模樣頗是美的驚心動魄，仿若冰雪初霽，雨後晴明。
    寧時怎麽突然感覺楚羲虞的態度好了不少？
    左右這副模樣已經給楚羲虞見過了，寧時這會兒也有了些破罐破摔的心理：“嗯，先前是出於一些明哲保身的理由，又或是不欲徒生是非才對楚姑娘有所隱瞞，如今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楚羲虞於是對著寧時一笑，冰山美人的一顧盼相當溫柔：“說起來，這兩位黑衣人深夜縱火，既是白日裏所見的香姬姑娘口中的城陽王派來的，那麽想必是衝著你和香姬的關係下手的。”
    寧時點了點頭。
    楚羲虞接著道：“若是寧姑娘暫時無處下腳，那城陽王又不肯放過姑娘的話，你可以來京城的天一峰來找我......我宗門雖在內鬥上已是愈發激烈，但若是保下你這類無關的百姓性命還是容易的。”
    言辭間有邀請之意。
    寧時點頭，然後把紙條捏在手心裏：“嗯，我現在手心裏有一張很像是香姬姑娘夾進劍鞘裏的信紙。大意是說，讓我隻顧自己跑了先，不要管她。”
    說著，寧時微微低下頭，若有所思地開口：“其實我今晚就打算去救香姬姑娘，這城陽王白日裏隨口吩咐下屬去把我弄死，這回兒估計不會想到我殺了個回馬槍。況且此地不宜久留，我打算先把香姬姑娘救出來。”
    寧殊晴微微蹙眉，道：“香姬姑娘既已留信囑咐我們快走，那麽我們便離開珞都罷了。何必辜負香姬姑娘的好意呢。”
    寧時道：“我覺得作為女子而言，青樓畢竟不是個去處。一方麵，香姬姑娘幫了我很多，我若救她也算是償還人情了。”
    寧殊晴幹巴巴地念了一句：“人情。”
    然後幽幽地看向寧時。
    “也是，雖然兄......姐姐向來不是這種人，但畢竟香姬姑娘過去所支付的診費也遠過於慣常的價格，如此看來承情頗多，若是去救她也無不可。”
    殊晴很給麵子地把寧時救人的邏輯給圓上了。
    她殊晴的聲音聽不出什麽不快。
    雖然香姬和姐姐過於親近令她不快，但是香姬畢竟給了很多錢，而且對寧時也情真意切。
    而且綜合考慮來看，阮清仇當前的狀態對香姬並非是不管不問，做出這種決定倒也正常。
    不過作為妹妹，寧時的反常表現她當然會留意，但是由於生活習慣啥的高度相似，然後也沒辦法太懷疑，而是轉變到懷疑到底是什麽讓寧時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考慮到時間節點，寧殊晴便隻能懷疑一個人了——
    “姐姐，你自從遇到她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寧殊晴走近了，幽幽道。
    確實是變了一個人。
    這話當然不能對寧殊晴講，寧時啞然：“人總是......會變的。”
    寧時拖拖拉拉地說出了一句渣男必備的經典台詞，一語未了已覺尷尬。
    身旁的楚羲虞見這兩姐妹靠近了在說著一些體己話，也有意回避。
    可惜她習武之人，聽力比常人優秀些，即使身旁還有一些火焰燃燒時的劈啪聲，也絲毫不影響她辨認二人的話。
    楚羲虞能聽得出寧殊晴對自己頗有微詞，也能從她的話語中體會到寧時對自己的特別，這一切在她的心中都激起了一些漣漪。
    但她並沒有特別往那處想，所能做的無非：“寧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不若我便陪你一起去救香姬姑娘罷”
    美人開口冷冷清清的。
    寧時下意識有點想回絕了，但是女主都發話了，她自然是應承下來比較好。
    畢竟——搞不好發生別的事還能加點好感。
    寧時心中為自己的機智默默點了個讚。
    “至於這兩個黑衣人。”
    寧殊晴倒是沒忘記還被綁在樹上的二位低聲嘶啞的黑衣男子，聲音透露出幾分殺機：“便交給我......”
    寧時扶額：雖然這兩個黑衣人方才是想要放火活活燒死她，但是若是要讓她同意奪去這倆人的性命，果然還是有點難以做到 。
    和謝靈伊不同，謝靈伊是架劍威脅，但並沒有造成實質性損害，她也懶得追究；但這兩人不僅燒光了自己的家產，還想把她和親人一起燒死，斷不能輕饒。
    然而她自幼學習的價值觀並非是可以隨意奪取人性命的，所以即使他們犯下大錯，也有意饒過他們的性命。隻是——她也並非純然良善仁慈之輩，既然他們作惡，斷然沒有讓他們輕易離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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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晴，不要取他們的性命......”
    寧時緩緩開口。
    兩名黑衣人本來已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備，但聽到寧時如此開口，頓時是銘感五內。
    然而二人的口部不知何時又被封住了，此時也隻能拚命嗚嗚以表達自己的求生欲。
    “不滅口以絕後患嗎？”
    寧殊晴微微愕然：按照以前姐姐的性子是絕對不會管這種事情的，況且這些黑衣人竟敢深夜來她家縱火，便是死個十回八回都不夠她泄恨的......
    寧時也無意於做那聖母，緊接著道：“醫者仁心，我倒不願意殺生或見血腥氣。隻挑斷雙手的手筋也罷了。手筋若是挑斷，便再也無法執刀持劍，即便接續回去，也不過是一團廢肉。活著卻無法再事生產，在這裏和廢人無異，比死了更有意思。”
    這一招是真的狠，雖不怎麽見血，卻比殺了人還難受。
    宿主的善良果然是有說法的——
    “醫者仁心”的全新概念流出。
    寧殊晴和楚羲虞不知道怎麽，她們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很不吐不快的情緒，這種情緒在現代叫：吐槽。但但她們暫時還沒學會如何吐槽，隻能欲言又止地盯著寧時看了一會兒。
    “宿主是魔鬼吧。”煎餅當仁不讓地吐槽了一句。
    這宿主是不是多少沾點腹黑屬性？
    寧時睜大了無辜的雙眼：有嗎？隻是縱火的小小代價，再不濟也保全了一條命啊。
    煎餅不知道寧時到底怎麽繃得住的，“醫者仁心”？
    煎餅：憋笑。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尷尬的氛圍，寧時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把全場的女子們弄沉默了，微微側過頭看著自家妹妹，卻見寧殊晴的杏眼美眸微微閃爍，眼簾低垂。
    .....姐姐，你算了吧。寧時從寧殊晴的眸中讀到這樣一種情緒。
    不過吐槽歸吐槽，寧殊晴轉身倒是手腳麻利地給這兩人的手筋都挑斷了，掛在樹上如了無生機一般。這倆黑衣人估計是萬感交集，寧殊晴剜筋脈的時候竟是一言不發，連嗚嗚聲都免了。
    如此也好。
    寧時摸了摸下巴，回身和女主還有家妹示意往萬香樓去救人。足下輕功運轉不息，和認路大師寧時一起，左攀岩右走壁，不消一會兒便穿過尋常巷陌，拐進了夜間仍然燈火通明的那條萬香樓所在的街道。
    寧時拉下蒙麵的黑布，喘了口氣，此時正踏在一處屋簷的瓦片上，謹慎地保持著平衡。身後的寧殊晴也以黑布覆麵，神情不分明。
    楚羲虞以輕紗覆麵，夜間燈火更照見她的容貌嬌豔萬狀，輕紗雖然覆麵，卻沒有為其的豔色減少一分。寧時不敢多看：“楚姑娘相貌出眾，又才受過傷，不若在此盯緊人潮，若有異動則通知我們離開。”
    楚羲虞輕咬下唇，似乎不太滿意這個安排，道：“寧姑娘是對我的容貌頗有微詞。而且我的傷並不打緊。”
    寧時尷尬笑：“怎麽會，隻是有點擔憂姑娘。”
    其實最大的原因還是怕女主在和其他萬香樓的防衛力量發生正麵衝突，傷了折了，自己的靈魂不保倒是。
    “白日裏我們一起從香姬姑娘的房間跳下，路我是熟悉的。再者，我的輕功不下於寧姑娘。”楚羲虞淡淡地開口。這話既是陳述，又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寧時哪還有拒絕的道理，隻得點頭應允，吩咐寧殊晴在矮處盯好異動，無視掉寧殊晴那幽幽的視線。
    於是二人便自恃輕功高絕，翻身上了萬香樓的五樓房簷邊上，靠著碧紗窗聽房內的動靜。
    隻聽房內傳來女子的輕聲嗚咽聲，然後便是男子的低聲責罵聲：“區區的青樓女子，不要以為有幾個權貴護著你便自作清高起來，妓.女便是妓.女，一雙玉臂千人枕的騷.貨......看著本王！”
    隨後女子的嗚咽聲便愈發清晰起來了。紗窗影上人影晃動，那較高的黑影緊緊地貼著較矮的黑影，不知在做什麽，隻聽女子細微的抽泣聲愈發清晰。
    “你到底在想什麽？是在想那個江湖遊醫麽？他叫寧時是嗎？他有什麽，有什麽是本王給不了你的？你這麽對他，本王贈你的東西是不是都被你轉手送給他了？你真的好大的膽子......”
    寧時乍一聽還在疑惑到底是啥情況，一聽是這城陽王在輕薄香姬，她是真的忍不了了......
    還沒等寧時拔劍，窗紙已被楚羲虞一劍挑破，轉瞬她已行動先於思量地隨著楚羲虞踩著窗沿躍入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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