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自己了嗎？
    還是沒注意到呢。
    寧時目光掃過店內，看著慈漣笑得溫柔，忙前忙後仍然在盡自己的經管之職責，並未往自己身上再落目。
    倒是旁邊的謝靈伊更值得注目些，先前倒是沒看見她，原來藏在櫃台後麵。
    隻見謝靈伊一反往日的慵懶隨性，正專注地在櫃台後調配著香料。她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裙，不似平日裏一身，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正小心翼翼地往玉瓶中倒入調配好的香液。
    往日那個眉眼帶笑、輕狂率性的謝二小姐此刻竟也能如此耐心認真。看來她對這香水鋪子當真是上了心，搞得自己這個甩手掌櫃還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卻是不見寧殊晴的身影。
    這日自從前幾日她出口傷人之後，不知是不是有意，寧殊晴好像很少和自己碰麵了。
    但寧時心裏卻是無有悔意。
    她知道寧殊晴性子要強，那日自己的言辭確實傷了她的心。可是麵對寧殊晴日益加深的執念，她又不得不說些重話，試圖讓這個執拗的小姑娘清醒過來。
    不光是她對寧殊晴並無那個意思，僅僅是當作原主的妹妹看待而已。
    原主的“養妹”，她盡了看顧的職責已很不錯了。
    此外，退一萬步說，她也並無自信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戀人。
    若不是係統強逼她去做任務，她真不一定會考慮這一條道路。
    “怎麽了？”楚羲虞察覺到她的走神，輕聲問道。
    “沒什麽。”寧時收回思緒，搖了搖頭：“隻是在想一些家事。”
    看寧時這個反應和態度也不像是打算分享自己的事情給她，楚羲虞才默默止住了話頭。
    兩人並肩而行，那把油紙傘已經收攏，前行間被楚羲虞隨手擲在商鋪門前的置物架上。
    倒也是不擔心給人偷走了。
    這大元國好像子民也不甚富裕，遠不到夜不閉戶的程度。
    果然天下第一劍宗的繼承人也是富婆不缺銀兩，丟一兩個油紙傘也無礙。
    但她寧時現在雖然友人身上腰纏萬貫，但她自己卻是身無分文，很缺。
    欸，說不定也不缺。
    她還有謝家商行的支票呢......
    找個機會兌掉，買個小宅院安置自己這麽一家，不一定非在謝家做客。
    寧時散漫地想著，便仿如隨便找個了理由般地上前兩步，把楚羲虞觸碰過的油紙傘撿了起來，傘柄接觸到她手的一瞬間，又是一陣過電般的心悸，仿佛在告誡她，這是女主的東西。
    一時間心緒難守，但她不知何故，就是不想把油紙傘丟開，於是還是收著傘進了店內。
    店內人頭攢動，有十幾個麵容嚴肅的謝府家丁在店鋪內外負責維持秩序，分散著人流，店內客被分成兩支，一組男客由一位中年儒雅的掌櫃招待，一組女客則是謝靈伊這處的。
    開什麽玩笑，謝靈伊可是謝家的未出閣的小姐。
    雖然這位姑娘比較率性，不太在意這些男女之分，每次縱馬遊街的時候都能鬧個大新聞回來。
    而且還和那個王家的小子格外親近些，但是若是要在這等經營的場合露麵還是要多多看顧的。
    隻見店內處處可見貴婦小姐們的倩影。一位身著藕荷色褙子的貴婦正優雅地試香,她身旁跟著兩個打扮精致的丫鬟,其中一個捧著個鑲金嵌玉的香囊。
    “夫人,這款香味如何?”丫鬟謹慎地問道。
    “還不錯。”貴婦輕輕搖著團扇：“比上次從珞都買的那批要純正許多。”
    不遠處，幾位衣著華貴的閨秀正湊在一起品評。
    為首的姑娘約莫十六七歲,一襲月白色繡花裙裾,舉手投足間盡顯世家小姐的矜貴。
    “這家新鋪子鋪子的香水當真不錯，清雅至極。”她輕聲道：“若是能夠順利開業，那必定會不愁進賬，怪不得謝靈伊這麽輕狂耐不住玩心的個性也會關心她謝家的商賈之事了。”
    “可不是。”旁邊的姑娘壓低聲音：“我聽說謝府最近來了一位貴賓，估計就是和這次的商鋪的事情有幹係的。”
    “原來如此。難怪。那昨日謝靈伊又在鬧市裏縱馬，劫走的姑娘也是那個貴賓？”
    “這個就不知了。”
    “快別說謝小姐了，你們看那邊那位白衣姑娘......”
    議論聲中，寧時注意到楚羲虞的存在確實招惹了不少隱隱約約的視線。
    貴女們雖不敢貿然搭話，卻頻頻用餘光打量，顯然被她出塵的氣質所吸引。
    而再看慈漣處，待人接物落落大方，進退有度，就連那些原本倨傲慣了的夫人們，在與慈漣說話時也不自覺地放柔了語氣。
    謝靈伊在這片鶯聲燕語中倒顯得格外從容，一點沒有尋常富家小姐那種矜持做派。她時而與熟識的貴女們說笑，時而認真地向慈漣說著些什麽，那股子率性勁兒反而為這處處充滿規矩的場合增添了幾分活力。
    這時，一陣清脆的碎裂聲從店內傳來。原來是謝靈伊手中的玉瓶不慎跌落在地，摔得粉碎。香液灑了一地，馥鬱的芬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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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姑娘！”慈漣連忙上前查看。
    謝靈伊的目光卻直直地落在了門口處的楚羲虞身上。
    那一刹那，她仿佛忘記了手中碎裂的玉瓶，忘記了滿地的香液。
    楚羲虞一身素白長裙，衣袂飄飄，明明是最尋常不過的裝束，卻因為她的氣質顯得格外出塵。那張清冷的麵容上帶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淡漠，卻又平添了幾分令人心動的神秘。
    不知是不是錯覺，謝靈伊總覺得這位姑娘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裏見過。
    一時間，店內外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被楚羲虞吸引。
    就連那些正在挑選香水的客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悄悄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
    女主的概念美就是她走到哪裏，哪裏的人就會被吸引心動嗎？
    寧時看著滿店內向自己投來的豔羨目光，抱著雙臂一時無語地想到。
    她本不願和女主牽涉過多，但是係統驅策的情況下根本由不得她。
    搖頭不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二小姐”慈漣溫柔的聲音將謝靈伊的思緒拉回現實：“小心腳下的碎片。”
    謝靈伊回過神來，有些懊惱地看著地上的狼藉。
    她平日裏劍術馬術都是一把好手，偏偏在這種精細活計上總是笨手笨腳。
    更讓她煩悶的是，自己竟然因為那位姑娘的出現而失了分寸。
    她蹲下身開始收拾碎片，卻又忍不住用餘光瞥向楚羲虞的方向。
    心中不知為何泛起一絲酸澀——她向來自詡容貌出眾，見過寧慈漣已經覺得稍有輸色，但在楚羲虞麵前，卻顯得黯然失色。
    說起來，眼前的姑娘她好像是確實見過。
    楚羲虞走近時，她方才瞧得真切，畢竟這等樣貌的姑娘見過之後便很難遺忘的了了。
    這不是那日她認錯人追著寧時跑，結果自己被寧殊晴捆了之後，看見的美人嗎？
    那美人當時直接往寧時懷裏撲來，腰間的劍傷看著就極深。
    沒個十天半月的休息都不一定能下地，這會兒已經好了嗎？
    她眉頭蹙起，一想到寧時手上甚至有大生肌膏這等藥物，又覺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雖然心頭難免疑慮寧時是不是沒說實話，藏了好東西自己私留著不肯合作。
    但是她的個性又是向來不關心這個的，她若是心頭直覺寧時是可以信賴的、湛然天真的玉人，那麽她便不會多做猜想。
    收起心裏的想法，謝靈伊歎了一口氣，望向腳底下打碎的玉瓶，她退後了兩步，便有家仆過來替她打掃幹淨。
    “看來我這雙手還是更適合舞劍、勒馬。這等精細活計，果然不是我的強項。”謝靈伊自嘲地笑了笑，轉過櫃台望著走近來的寧時二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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