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和小孩哥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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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香鋪回來時,楚羲虞便和寧時做了告別,寧時本想留她到謝府,但是楚羲虞看著仍然有別的事情在身,便也沒有強留她,此時正值季夏日的正午,天光正好。
    寧時被一個叫巧秋的丫鬟帶著在謝府裏轉悠,說是老夫人吩咐要好生招待這位貴客。
    她倒是也不推辭,由著丫頭帶路。
    在這一路上她是左看右看,卻是不見寧殊晴的影子。
    不知何故,她竟覺得有些不習慣——不知道是原身殘存的印象還是自己的,總之她很不習慣寧殊晴不在身邊,便忍不住問旁邊的巧秋道:“對了,可見過我的妹妹?”
    巧秋微愣,隨即搖頭:“今日倒沒見過。不過,寧姑娘放心,謝府可不會虧待貴客。”
    怪哉,寧殊晴昨天被她氣著了,今天一直沒露麵啊。
    走在廊下,雖有簷影遮陽,卻仍能感受到一陣陣暑氣撲麵而來。
    謝府的園子確實不愧是富貴人家,處處精心布置,就連一草一木都錯落有致。
    這會兒夏意正濃,蟬鳴聲聲不絕於耳。
    園中雖是花事繁盛,荷塘裏的荷花開得正好,遠遠飄來一陣清甜的香氣。
    “寧姑娘要不要去涼亭坐坐?”巧秋笑意盈盈地道,“那處靠著荷塘,又有大樹遮陰,最是涼快。而且這個時辰,少爺應該在那兒看書。”
    寧時抹了抹額頭的薄汗,點點頭。
    等等,少爺?
    這謝府還有男的?她昨日一路走來沒見一個謝府的男子。
    “少爺?”寧時納罕發問道。
    “是三少爺,正是幼學時候,昨日在商鋪裏忙活,是以寧姑娘昨日並未見過。”丫鬟了然,解釋道。
    幼學?
    寧時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才能勉強記得,幼學大概是十歲左右的年紀。
    這不是小孩子嗎?小孩子去商鋪裏幹活,什麽童工。
    她可要狠狠譴責雇傭童工了。
    這丫鬟非要帶她去看謝家的小孩哥,那便去看吧。
    兩人行至涼亭,果然見亭中已經擺著一張棋案,一個身著絳色錦衣的少年正在獨自對弈。亭外的石案上擺著幾本書,看裝幀都是珍貴的善本。
    “這是我們家少爺。”巧秋忙介紹道,“少爺最是好學,這個時辰總在這兒讀書下棋。”
    聽見動靜,那少年抬起頭來。雖然年紀尚小,一雙眼睛卻是極為明亮,舉手投足間已經有了幾分世家公子的氣度。
    “寧姑娘。”少年起身作揖,神態不卑不亢,“在下謝礽。”
    寧時還禮道:“原來是謝公子。”
    “姐姐自從那日從珞都遊玩回來之後,常提起寧姑娘。”謝礽做了個請的手勢,目光落在棋案上。
    棋案以沉香木製成,棋盤紋理清晰,顯然是把玩多年的好物什。少年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一枚黑子,又拿起白子:“今日難得遇上寧姑娘,不知可願下兩局?”
    寧時看著那棋案,額角突突直跳。
    她瞧著棋盤上縱橫交錯的十九道格線,就覺得頭暈眼花。
    她上輩子連跳棋都下不明白,這會子叫她對弈……
    當然了,你要問知不知道圍棋的基本規則,那當然是知道的,但遠遠談不上會下的地步。
    偏生謝礽還煞有介事地拿著棋笥,擺出一副要與高手對弈的姿態。
    “在下不擅棋藝。”她幹笑著打個哈哈。
    這還真是托詞,說白了就是一竅不通。
    謝礽倒也不以為意,隻是坐回原處,撚起一枚白子在指尖把玩:“我昨日聽姐姐說起,寧姑娘給出的營銷之法很是新穎,一聽之下果然非凡。說實話,起初我也很是詫異二姐會來找我問這些,二姐向來對這些商賈之事不甚上心。”
    寧時在他對麵坐下:“謝公子這話何意?”
    “我二姐性子急躁,做事向來都是憑著性子來。”謝礽將白子落在棋盤上,“這次開店,本是倉促了些,若非寧姑娘給出的主意太過有潛力,我也不會同意。”
    寧時挑眉,這倒是意外——沒想到謝靈伊開店的事情,還要經過這個小小少年的首肯。
    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隻見他雖是年少,一言一行卻都透著穩重。
    這倒是與謝靈伊那般率性的性子大不相同。
    “謝公子年紀雖小,見識倒是不凡。”她道。
    謝礽笑了笑:“寧姑娘謬讚了。隻是府中生意上的事,祖母都交由我來打理。自打去年開始,謝家的賬目便是我在查驗。”
    什麽小大人。
    寧時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不禁有些感慨。
    年紀雖小,舉手投足間倒是真有幾分世家子弟的風範,想必是從小耳濡目染,才能這般穩重。
    “祖母都交由我來打理”這話說得雲淡風輕,想來這些事務於他而言早已成了尋常。
    不過謝家居然能放心的下能讓一個孩子掌家,這是否有些......
    算了,她這等凡人還是莫要品評商業天才的好。
    謝家一個兩個都這麽率性胡來,也算是一種獨特的家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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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有小廝送來午膳,擺在一旁的石桌上。各色精致的點心和茶水一應俱全,光是羹湯就有三樣。
    “寧姑娘既然不會下棋,不如用過午膳後,陪我說說那些昨天同姐姐說過的新奇的主意?”謝礽收起棋子,“我倒是很想聽聽。”
    寧時鬆了口氣,這可比下棋強多了。
    用膳時,她和謝礽聊了不少經營之道。
    “我聽二姐說,寧姑娘提議要給常客一些銅牌,憑牌購香可以得到優惠?”謝礽一邊用著羹湯,一邊問道。
    寧時點頭:“正是。銅牌分為三等,購香越多,優惠越大。一來可以讓客人常來,二來也能讓他們多買些。”
    謝礽若有所思:“確實是個好法子。隻是這樣一來,豈不是要打折讓利?薄利多銷固然好,可若客人都等著打折再來買,反倒難做了。”
    “謝公子此言差矣,”寧時笑道,“優惠雖有,但銅牌門檻也是有的。低等銅牌隻需少許消費即可,但若要得上品銅牌,可得多次光顧、積攢足夠銀錢。如此一來,既能篩選出真正的高價值客人,又能避免薄利的弊端。”
    謝礽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這倒是利用了客人的心理,讓他們自己願意來買更多。”
    “謝公子可知道‘回頭客’的妙處?”寧時笑道:“一個常客,勝過十個新客。與其花大力氣去尋新客,不如留住老客。這些折扣看似是虧了銀錢,可長久看來,反倒能賺得更多。”
    “哦?此話怎講?”
    “比如說,一個常客若是喜歡了咱們的香,便會常來。不僅如此,他們還會向親朋好友誇讚。一傳十,十傳百,這樣的口碑,可比花錢請人吆喝強得多。”
    謝礽眼前一亮:“寧姑娘說得是,這倒像是以小利換大利。”
    “不止如此,”寧時又道,“我還想在店裏多設些雅座,擺上茶點,讓客人能坐下來細細品香。”
    “這……”謝礽有些遲疑,“如此一來,豈不是要多費許多人手?而且店麵也要擴大……”
    “謝公子可知道什麽是‘體驗’?”寧時循循善誘,“香鋪若隻是賣香,終究難成大器。可若是讓貴客能在店中休憩、品茶、聞香,與友人聊天,這便不隻是買香這麽簡單了。”
    “原來如此!”謝礽恍然:“寧姑娘的意思是,要讓客人在店中待得久些,不急著買賣?”
    “正是。人待久了,自然會生出購買的心思。更何況,若是店中環境雅致,說不定還能吸引些文人雅士常來。”
    謝礽若有所思:“若是能請來幾位才子名士在店中吟詩作對,豈不是能給香鋪增光添彩?”
    寧時暗暗點頭,這孩子倒是悟性極高。
    “還有啊,”她繼續道,“咱們還可以在每個月推出一款新香。”
    “新香?”
    “對,就像這個月主打清涼的菖蒲香,到了秋天便換成桂花香。再配上應景的詩詞,讓客人覺得這香不買可惜。”
    謝礽眼中精光閃動:“這便是製造稀缺?讓客人覺得買不到就可惜了?”
    寧時險些被一口茶水嗆到。這孩子悟性也太高了,一點就透。
    “再者,”她放下茶盞:“咱們還可以在一些重要節日推出特製的香囊。比如七夕節賣雙心香囊,元宵節賣金線繡花的錦囊。”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年年元宵和七夕也本就是有應季的時令之物,這點倒不算太稀奇。”謝礽認真思索道。
    “不光是應季的時令之物,而是要在設計上更講究些。比如七夕節的雙心香囊,不隻繡圖精美,還可以在香囊裏附一首應景的小詩;元宵節的金線繡花錦囊,則可以藏個趣味謎題,猜中還能在店裏換禮。”
    謝礽眼睛微微一亮,認真思索道:“如此一來,倒是比單純的節日應景多了幾分獨特,也更容易讓人記住。”
    “正是,”寧時笑道,“不僅是商品本身別具匠心,咱們還可以借這些諸如此類的設計,把香囊變成節日文化的一部分。久而久之,提到節日,便會想到咱們的香鋪。”
    “更有甚者,每逢木曜日這類時候,可以精心布置打折促銷活動,讓全金陵的人每逢木曜日便來鋪子裏消費。”
    什麽瘋狂木曜日不外如是。
    謝礽點點頭,眼中帶了些欽佩:“這就不僅是迎合節日,而是要影響節日的習俗乃至創造節日了。”
    寧時笑而不語。
    這小子不愧是商業天才,這就摸到‘文化營銷’的門道了。
    她的提議可能在現代看來不算驚世駭俗,但在當時那個環境裏,哪怕隻是整合已有的傳統思路,都能顯得獨具匠心。
    這些節日促銷和經營策略在古代本身已經有了雛形,如果放在古代的商人圈子裏,其實並不算真正“新奇”的點子。
    隻不過,每個時代的“新奇”往往是相對的,關鍵在於如何將已有的思路加以整合、優化或規模化應用,結合特定情境去創新,而不一定要發明全新的方法。
    但寧時也無意於教會他太多,隻是點到即止,畢竟嚴格說來這小子和寧時的利益並未深度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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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利益的角度出發,說一些就可以了。
    讓謝礽放寬心信任她的決策——
    雖說看謝礽這個對二姐的態度,任她弄砸一個鋪子好像也沒啥大不了的,謝家既然有錢,這些毛毛雨便隨謝靈伊花了。
    “難怪二姐這次會如此上心。”謝礽感歎道,“寧姑娘的見解,確實讓人耳目一新。以往二姐雖然也會來問我生意上的事,但多半是敷衍了事。這次倒是難得的上心。”
    寧時笑了笑:“也許是謝二小姐突然感興趣了呢。”
    “寧姑娘太謙虛了。”謝礽放下筷子,認真道,“還要多謝寧姑娘救過我姐姐,我們謝府也不會怠慢了貴人,便贈黃金百兩聊表謝意。權且當作交個朋友。”
    謝礽一揮手,就見巧秋端上一個檀木托盤,上麵放著一個繡著祥雲紋的錦囊。那錦囊沉甸甸的,顯然裝了不少東西。
    謔,大手筆。
    寧·見錢眼開·時短暫上線:“如此厚禮,這怎麽敢當。”
    話雖如此,卻一點也沒有不收禮的意思,謝礽也是笑意盈盈地看著她,不加以點破。
    “寧姑娘救我二姐,便是謝府的大恩人,這小小心意,還請收下。”
    “不過我也曾見那大生肌膏的藥效神奇,宛如神造一般,迅速生肌止血,過後竟不留一點疤痕,便是大京的天師也未能展現如此偉力,寧姑娘既有如此醫術,為何......獨自攜妹隱居在此?”
    寧時心下一凜。
    這謝家小公子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偏偏在這一刻話說一半。
    那未盡之意,分明是在試探她的來曆。
    她看著謝礽清亮的眸子,竟在那雙稚嫩的眼睛裏看出了幾分精明。
    “謝公子說笑了。”她淡淡道:“不過是我機緣巧合得來的藥物,並非我所造。至於我的醫術,不過是尋常罷了。”
    謝礽聞言,目光閃了閃,似是要說什麽。
    “寧姑娘既然不是醫術大家,又遠離世俗、無金銀傍身,又怎會得到那般奇藥?我看寧姑娘遠比藥方更神奇。”
    謝礽話裏藏著幾分探尋,聽著像是隨口一說,但話裏處處是試探。
    “這......機緣之事,自然難說。”寧時眼神躲閃,似乎有點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謝礽看了自是了然。
    “時候不早了。”謝礽站起身,“寧姑娘若是不嫌棄,改日可要常來謝府坐坐。”
    寧時起身還禮:“一定。”
    她看著謝礽離去的背影,倒也懶得管他太多。
    隻是她方才一路走來,卻確實不見自己妹妹寧殊晴的身影,也不知道到底去哪了,讓她心底多了幾分記掛。
    日頭漸漸西斜,池塘裏飄來的荷花的香氣更濃了幾分。她在涼亭中坐著,思緒有些紛亂。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轉過頭,正見慈漣匆匆而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寧時左瞧右瞧卻並不見那個張揚率性的姑娘的身影,想必這會兒不是經營香鋪的事兒就是陪她那個風流才子哥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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