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聖武皇朝。
    樓清許蹲在禦花園的角落裏，用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母後去世後，這裏就成了她最常來的地方。
    宮人們都說大公主是個怪胎，整日裏不是捧著書就是在地上寫字。
    這不過是因為樓清許，如今已經八歲了，卻還未進入修行。
    她沒有修煉天賦，平時隻有看看書，寫寫字。
    “清許。”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樓清許慌忙用腳抹去地上的字跡，但已經來不及了，樓宴已經看見了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
    “又在寫字？”他蹲下身，明黃的衣擺沾上泥土也不在意，“讓哥哥看看寫了什麽。”
    低著頭不說話。地上歪歪扭扭寫著"母後"二字，被樓清許的鞋底蹭得模糊不清。
    樓宴歎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這是我在東宮找到的，上麵刻著‘文心’二字，想來是母後留給你的。”
    樓清許接過玉佩，觸手溫潤，樓宴的手掌覆在她發頂。
    “清許，你要記住，就算全天下都不在意你，哥哥也會一直在。”
    遠處傳來太監的呼喊聲，樓宴站起身：“我得去上朝了。今日父皇要商議逐淵書院的事……”
    他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揉了揉她的頭發。
    “等我回來。”
    樓清許看著樓宴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握緊了手中的玉佩。
    禦花園裏又隻剩下她一個人，連鳥雀都不願在此停留。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樓清許數著那些光斑，直到眼睛發酸。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殿下！”是樓宴身邊的太監小順子，“太子殿下讓奴才帶您出宮！”
    樓清許愣住了。
    出宮？這可是大忌。
    但小順子已經拉著我往偏門跑去：“殿下說，今日是上元節，街上熱鬧得很……”
    這是她第一次走出皇宮。
    街市上人聲鼎沸，各色燈籠將夜空照得通明。
    樓宴穿著便服在街角等著樓清許，見她來了便笑著遞來一串糖畫。
    “這是鳳凰，”他指著糖畫上的圖案，“清許，你要記住，你永遠是聖武皇朝的鳳凰。”
    樓清許舔著糖畫，甜味在舌尖化開。
    樓宴帶著樓清許逛遍了整條街，給她買了紙鳶、泥人，還有一摞摞的書。
    直到月上中天，他們才依依不舍地回宮。
    那晚，樓清許抱著新得的書冊入睡，夢裏都是樓宴溫暖的笑容。
    卻不知這是她最後一次與他如此親近。
    三日後，父皇下旨，命樓清許入逐淵書院修習。臨行前夜，樓宴來到她的寢殿。
    “清許，這是哥哥能為你爭取到的最好機會。”他將一枚玉佩係在樓清許腰間，“在書院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是有人欺負你……”
    樓清許打斷他的話：“哥哥放心，我會好好的。”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逐淵書院等待她的是什麽。
    逐淵書院的青梧木在風中沙沙作響，樓清許站在院門前，握緊了腰間的玉佩。
    樓宴說這是天下第一書院，可她卻覺得這裏比皇宮還要冷。
    一路上，不少書院弟子對她指指點點，低聲議論著這個不受寵且毫無修煉天賦的公主。
    “聽說她連修行的門檻都沒摸到，來咱們書院能學什麽？”
    “估計也就是來混日子的，仗著公主身份罷了。”
    "這不是大公主嗎？"杜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說你連最基本的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樓清許低著頭不說話，快步往藏書閣走去。身後傳來哄笑聲："皇室的臉都讓她丟盡了！"
    藏書閣的台階上落滿了青梧葉，樓清許蹲下身一片片撿起。
    這些葉子可以用來做書簽，比那些弟子們用的金箔紙還要好。
    她被安排在一間偏僻狹小的屋子，屋頂還透著光，牆角布滿了蜘蛛網。
    樓清許剛把行李放下，就有幾個弟子推門而入，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少年，名叫趙虎，
    他滿臉戲謔地看著樓清許：“喲，這就是聖武皇朝的大公主啊，怎麽住這破屋子，要不跟哥哥們去好地方？”
    說著便伸手要去拉樓清許。
    樓清許厭惡地甩開他的手，冷冷道：“滾出去！”
    趙虎等人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還挺有脾氣，不過在這書院，沒實力可別太囂張。”
    他們一邊嘲笑，一邊在屋子裏翻箱倒櫃，將樓清許的東西扔得亂七八糟，才大搖大擺地離開。
    樓清許看著一片狼藉的屋子，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但她強忍著沒有讓眼淚落下，她開始整理屋子。
    天下第一書院？讀著聖賢書，卻養出這般無賴之人。
    從那以後，樓清許的日子愈發艱難。
    課堂上，先生們對她不聞不問，一旦她回答問題有誤，便會引來哄堂大笑和無盡的嘲諷。
    有一次，在論道課上，樓清許發表了自己對一篇經文的見解，話音剛落，就有弟子站起來譏諷：
    “公主殿下，您連修行都不會，還談什麽對經文的理解，莫不是在說夢話吧。”
    眾人哄笑，先生也隻是皺眉，讓她坐下，並未主持公道。
    日常的修行訓練，她更是備受折磨。
    因為沒有修煉天賦，她根本無法完成那些基本的修煉任務。
    趙虎等人總是趁機捉弄她，在她練習身法時，故意伸出腳絆倒她，看著她摔倒在地，摔得鼻青臉腫，他們卻在一旁拍手叫好。
    還有一次，在修煉引氣入體時，趙虎趁她閉目冥想，偷偷在她身後放了一隻點燃的鞭炮，巨大的聲響嚇得樓清許一口鮮血噴出，而那些人卻笑得前仰後合。
    可樓清許都忍下來了，她不能給哥哥添麻煩，這是他好不容易為自己爭取來的。
    這樣的日子，她硬生生忍了五年。
    直到有一個女孩如同一束微弱的光，照進了樓清許的世界。
    “殿下，讓我來吧。”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樓清許抬頭看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孩，她手裏拿著掃帚，臉上帶著靦腆的笑。
    “我叫阿季，是書院的雜役，”她蹲在樓清許身邊，“殿下喜歡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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